可此人若真是九皇子,那么当年朝廷在空山寺灰烬中找到的尸骨又是出自何人?
一个从小在宫中养尊处优,不过八岁大的孩子,怎能逃脱官兵的追捕,又如何苟活到现在?
柳浦和思来想去,暂时无法做下结论,此事或许真是巧合也说不定,就看皇上会如何定夺了。
圣心难测,此事决定者非他,谢承熠见太傅不言,便也不作意见。
不过他想起自己还是定南王世子时,曾随父王入都进宫向太后贺寿,在宴席上见过谢宁峥一面,其安坐于席间,小小年纪便有天人之姿。
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谢宁峥还活着,这么多年不见,谁又能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
敬王谢承昶泰然而立,并不为叶辞川或有皇室血脉的可能而焦急。
遥想当年叛军起义、兵临城下时,先皇可是众矢之的,连太后都站在了他的对面。
所以,叶辞川就算真是先帝遗孤又如何,如今是永昌十年,永申之年早就过去了,还会有什么人会拥护前朝余孽呢?
叶辞川在众人的审视之下,仍旧从容处之,不惧无退。
谢元叡见此人气度非凡,更是警惕,沉声问:“你既说自己生于沿海渔户,那朕便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如实回答。”
“是。”叶辞川答。
“你是几时、在何处与家人走散的?”谢元叡问。
“草民老家建州浔县,永申十五年白露前后,海寇登岸祸乱,家人带着草民向西逃难,草民便是在那时与家人走散了。”叶辞川从善如流,言语时没有任何犹豫,仿若亲历一般。
他曾疑惑叶隐为何让江云修帮他安排一份假身世,还要他牢记于心,如今他算是明白叶隐的用心了。
谢元叡又问:“你可还记得家中原先情况如何,与家人走散后,可有试图寻回?”
叶辞川缓声道:“草民只记得家中仅靠一支渔船过活,可后来海战四起,渔船无法出海,家中时常揭不开锅。与家人走散后,草民年幼无法谋生,便随当地丐帮沿路乞讨,四处打听家人的消息。但永昌开年后,官府不允乞丐上街,草民在阴沟里差点饿死时,听说遮月楼愿意给饭吃,便上山去了。”
他说着,语气越发低沉,神色也黯淡无光。
这些话虽然是提前编好的,但他从小和遮月楼的弟子们一起长大,知晓这些经历在他们身上是真实发生的。
梁介身为建越两州总兵,最是清楚与琉岛海寇交战之事,遂上前道:“禀皇上,永申十五年白露前后,浔县附近确实发生了一场恶战。”
而站在一旁的建州巡抚曹腾也细思着叶辞川所言真假,浔县的确一直以捕鱼为生,永昌开年后不允许乞丐上街,是为了庆贺新朝,后来一位侠士独挑赤月教,开创了遮月楼,收的也确实都是附近的难民孩子。
如此看来,叶辞川所言不虚。
谢元叡见曹腾也颔首确认,望着叶辞川时微敛了敛眼帘,心中仍有顾忌。
时下叶辞川身怀赫赫战功,又有建越总兵保举,他虽为一国之君,有定人生死之权,但若仅仅只是因为长相相似,并无任何凭证,就贸然治了叶辞川的罪,恐怕会寒了建越驻军的心。
梁介见局势不妙,便想借口说叶辞川年纪尚浅,还需多加磨练,以此开脱。速速将人带离庆都,或可保下性命。
此事也是他的疏忽,若早想起叶辞川的样貌与皇家相似,便不会将人带入庆都。
梁介做下决定后,抱手上前道:“皇上,末将……”
“梁将军,朕知你举贤心切,见捷报中提及这位少年英杰,朕还有些不信,便当场多考量了几句,看来叶少侠的确雅人深致,智勇无双,乃逸群之才。”谢元叡知道梁介想说什么,便率先截住了他的话头。
不止梁介,殿上所有人都听得出来皇上方才并非考察之意,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明摆着是要将叶辞川留在庆都。
“皇上!”梁介想再言。
谢元叡却先一步高声:“布衣叶辞川,有勇有谋,率一众遮月楼义士夺回滨州城,保一方百姓安宁,又在多次大战中,位探查之要,协大军勇进,身怀踔绝之能。今日特赐你为锦衣卫千户,赓续前行,辨明秋毫,为朕与朝廷分忧!”
怎会如此?
梁介没想到自己这一手竟是将叶辞川往火坑里推,心中更是哀然。
叶辞川听闻,当即意会皇帝的心思,也明白了叶隐为何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让遮月楼顺势招安,要他参军征战。
眼下他有军功在身,皇帝就算再怀疑他,也会看建越驻军的份上饶他一命。而如今赐他入锦衣卫办事,看似升官入朝,实则为了安抚军心,也是要将他放在皇权的眼皮子底下。
锦衣卫乃皇帝鹰犬,奖罚由他,生死亦由他。
叶辞川眼睫微颤,在心口默叹,看来他走的每一步都在叶隐的盘算之中。
既然如此,他便如叶隐所愿留在庆都,况且他自己也有很多疑问没有找到答案。
于是叶辞川抱拳垂首,正声回应:“谢皇上恩典,微臣定不辱命。”
——
越州河道衙门。
“回来了!”衙吏行色匆匆地跑进二堂,指着外头气喘吁吁。
正在查阅公文的杨文晖蹙眉,不耐烦地问:“什么回来了?”
未等衙吏缓过来气来回答,便见几人大步进门,恭敬地跪在堂中禀命:“禀大人,属下们已将当年迁户之事的证据全部销毁,不会再有外人查到!”
杨文晖喜形于色,连道了几声好,又见他派出紧盯着岑辗的人手也回来了,便抬手屏退堂中几人:“你们先下去吧。”
而后他招来在门外等候的衙吏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岑大人呢?”
衙吏躬身道:“大人,属下跟着岑大人去了城北一处宅院,岑大人在院中与一人相谈许久,属下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画下了那人的长相。”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
杨文晖接过画像乍一看,惊讶岑辗背后之人竟并非王瑞诚,而后他细细端详,心下猛然一惊,画中之人不正是朝廷钦犯,当年的镇国将军之子——陆渊渟?
前朝每年年关,百姓们总将镇国将军与骠骑将军的画像当做门神辟邪,年青一辈大多敬仰陆小将军与骠骑将军之子顾小将军,也会买一副他们的画像回家挂着。
虽未亲眼所见,但杨文晖是见过陆渊渟画像的,与这画上之人极为相似。
杨文晖起身在书案前踱步,心中跟着盘算,贪墨安置款的证据没了,朝廷就算要查,也只能查到是柯维领走了这笔钱,追不到他们头上。
至于运河毁堤一事,郎靳他们几个商会老板散尽家财,想从此事中抽身离去。在他们变卖家产时,他让蒋济钢带人趁乱找过,并未发现商会与官府的账簿所在。
只要郎靳他们手里捏着证据,官府不好轻易打压,栽赃一事便难以施行。他正愁着用什么借口返回庆都,没想到竟有天赐良机送上了门。
杨文晖冷笑一声,大有胜券在握之意,遂令面前的衙吏筹备:“去,召集一队人手,定要将此人活捉!”
“是。”
几名替杨文晖销毁迁户证据的衙吏刚返回壮班房,就见其他衙吏突然被喊去了前堂。
他们对视几眼后,担忧地低声说道:“主子让我们假扮官吏回来赴命,以此降低杨党的警惕,可如此一来,主子他身边也没人了。”
易小闻戴着人|皮|面具遮掩住他此刻的焦心。他很想哭,但又怕泪水打湿面具会露出马脚,只能紧紧攥着衣角闷声道:“我们再等等……等主子计划完成,即刻返回遮月楼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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