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叶隐已经做好了选择,那他就选择尊重叶隐,只是他希望叶隐能在布设一切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自己,或者允许他加入。
“可长安和别人不一样。”叶隐脱口而出,猝然意识到此话不妥,又找补了一句,“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小时候我还手把手教你练过剑。”
“叶隐,你忧我井中观星,让我涉世博闻。可来庆都走了一遭,我心中所想仍与当日鄢州诚表无异。”叶辞川捕捉到了叶隐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紧盯着他的双眼追问,“既然你说我与旁人不同。好,那我问你,现在的你还敢握着我的手,亲自教我练剑吗?那个看不清的人,真的是我吗?”
叶隐垂眸凝望了叶辞川的手许久,冰凉的手指蜷缩成拳,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力证自己的清明。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叶辞川时,忽然停在了半空,恍若隔了阻碍一般,久久未落。
他究竟在顾忌什么呢?从诏狱出来后,他便有过这样的犹疑。
他总担心长安和他走得太近会提前暴露身份,会沾染到一些是非,可这些忧虑并不代表他们二人要就此疏远,为何如今的他却再也做不到年少授艺时的那般坦然了?
叶隐敛眸蹙眉,心中的惑然翻涌,卷着几缕暖风拂过心尖,吹开积郁多年的浓雾,隐隐看出有新芽在沉重的焦土之间萌发。
他呼吸一滞,迅速将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情绪掩埋,遂缓缓缩回了自己的手。
血仇未报,他怎能分心其他?如何能对得起那些枉死的将士和百姓们?
在叶隐收回手的刹那间,叶辞川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满眼认真地为他上药揉搓。
他和叶隐不同,出于一些原因他忘却了过去,无忧无虑地在遮月楼里长大。可叶隐什么都记得,独自一人积攒了十年的仇怨,让他不得不处处谋划,对所有人设防。
叶隐久病难愈,为防见不到明日,他总是提前替身边所有人安排好一切。日复一日,就这么过了十年。
叶辞川不再继续逼问,因为叶隐的弦绷得太紧了,或许连叶隐他自己也不敢妄动。
叶辞川想尽快摸清庆都局势,早日替叶隐分担,或许叶隐就不会这么累了。
沉思着,叶辞川手上的动作一顿,抬首缓声道:“上次你同我说,户部尚书身边的人取走褚连嶂存入的钱财后,消失在了庆都。我近日安排了人手在钱庄附近暗查,倒是发现了一些怪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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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灾星
“怪事?”叶隐一怔。
他建立遮月楼后,便想方设法在庆都安插人手,暗中留意大通钱庄的动向。
可庆都事变后,幕后之人似乎意识到之前的交易方式有些明显,于是悄然做出改变。等他再想查的时候,大通钱庄已找不出异常之处了。
叶辞川点了点头,给叶隐的手腕上好药后,起身大步走向屋中书案。他迅速地铺纸研墨,再提笔书写。
叶隐注视着叶辞川垂眸落笔的认真模样,一时有些晃神。
上次与长安见面,是他刚醒来后不久,没仔细看长安的变化。而今细瞧便注意到了差别,他们许久未见,长安不知何时褪去了眉眼间的青涩,较往日多了几分硬朗和琢磨不透的深意。
叶隐不禁愕然,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郎,不过才几月未见,改变竟如此之大。
叶辞川根据先前巡城的记忆,在纸上大致画下了庆都地图,而后抬头望向叶隐。
他正欲开口喊叶隐过来,就见叶隐正呆坐在原地看着他。叶辞川抿了抿唇,试探地唤了一声:“叶隐?”
叶隐闻声回神,呼吸不由一颤,手紧捂着胸口,意图将混乱赶出去。
他急速收拾心绪,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慌乱,扶着桌沿起身走向叶辞川,询问道:“你在画什么?”
叶隐走进一看,很快便认出纸上所画为何,惑然道:“这是庆都地图?”
叶辞川当即捕捉到叶隐的异常,并未多言拆穿,他移目看向纸上的地图,再拿起笔画下几条路线,解释道:“前不久,锦衣卫负责查办庆都女子失踪案,我们将歹人带回北镇抚司审问后,他们供述了离都的路线。叶隐,看着这张图你可有什么想法?”
叶隐凝视着地图,倏地眉头一紧,“不论他们从城中何处出发,离开时都会经过同一个地方。”
他说着,手指定在了所有路线的汇聚处,正声道:“大通钱庄。”
叶辞川颔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虽然暂时找不到证据,但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我猜褚连嶂大费周折地掳走庆都女子,不单是痴想皇位这么简单,可能还有其他目的,或许是想借天狼帮之手暗中将钱款送入庆都,以此掩人耳目。”
相较于自己手里的人,褚连嶂将此等风险之事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又畏惧自己的江湖门派,就算真的出了事,他也能很快撇清关系。
只是褚连嶂没想到参加过武林大会的他会加入锦衣卫,成了其中的变数。
“天狼帮。”叶隐轻喃一声,又问,“朝廷平叛时可有发现天狼帮林帮主的下落,也许他知道一些内情。”
叶辞川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林岳死了。”
“褚连嶂起兵后,林岳率所有帮众加入了叛军。他们轻信了褚连嶂许诺的荣华富贵,自愿为叛军打头阵。可江湖与战场不同,天狼帮的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被大齐军尽数剿灭,无一活口。”
叶辞川对此深有体会,他与遮月楼加入建越大军后,适应了一段时间才摸清战场的情况。可战争瞬息万变,即使做好万全的准备,上阵时还是免不了出现损伤。
更别说褚连嶂是突然起事,临时加入的天狼帮近乎没有准备的时间,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叶隐自然地靠在书案边沿,敛目斟酌着说道:“褚连嶂大费周折地搜刮民脂民膏,用于豢养私兵,收买大齐东南各州城守备,可遣人暗中将钱送来庆都又是为了什么?”
叶隐蓦然抬首看向身旁的叶辞川,问:“当年先帝暗派我父亲彻查朝中贪墨一事,此后不久沿海突发叛乱,以定南王为首的叛军直逼庆都。难道与此事有关?”
叶辞川顿首:“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
他放下手中的笔,续说:“大通钱庄老板李家荣之子李昌宝向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我任职锦衣卫巡城时没少听说他在庆都惹祸,但事发后没几日他的事儿就被抹平了。近来我私下调查,发现是官府主动放人的,所以我想朝中怕是有人在保他。”
叶隐蹙眉,而后问:“能查到徇私之人是谁吗?”
叶辞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回答了他知道的一切,“我顺着李昌宝继续追查,发现他暗中与几位官员有所接触。而那些官员借李昌宝之手,想给其父李家荣送礼,好像是要打探什么消息,听着似是与朔阳侯有关。”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是目前已经查到的与李家人有接触的官员姓名。
褚连嶂已死,朔阳侯府被朝廷尽数查抄,这些大臣惯来趋炎附势,此时打听褚连嶂有何意图?
而李家荣之子李昌宝频频惹祸,却能轻易脱身,朝廷命官何故要卖李家这么大的面子?
由此,叶辞川猜测钱庄不过就是个幌子,这些官员图谋的是钱庄背后之人,他们很可能是想通过钱庄的李老板询问朝中纠察贪墨一案的进展,唯恐褚连嶂的事殃及己身。
“朝中官员向一个钱庄老板打探消息,又暗中偏袒一个平民百姓?”叶隐惑然复述了一遍,抿唇浅思着说道,“倘若朔阳侯投钱、与庆都官员送礼的目的一致,那么此事归根结底,不外乎一个‘权’字。也就是说,褚连嶂手里掌控的并不只是沿海各世家的人脉,而是这些与钱庄有着某种联系的官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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