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拇指扣着掌心,踌躇了少顷,闷声说道:“朕病重体乏,已命阁老携内阁暂理国务。你刚上任不久,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大可以问他。”
谢元叡双目茫然,总觉得有迷障遮眼。他为了大齐尽己所能,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难道真的如先皇所说,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比不上谢元洮吗?
谢元叡面对眼前残局百思不得其解,生怕自己的决策无用,甚至处理得比之前更加糟糕,开始有些畏首畏尾。于是在沉思之后,他决定暂由内阁处理国务,柳浦和是三朝元老,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而他,只不过是有些累了而已,等他好好休息,养好了这烦人的头疾,还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沈良业听出了此话的言外之意,并未将皇上此刻的心虚摆在台面上,只是顺从听命:“微臣明白,还请皇上放心。”
吩咐完闾州的灾情,谢元叡仍不觉得松快,忽而想起方才的梦魇,冷声问了一句:“急报说闾州起了瘟疫?”
沈良业:“回皇上,闾州眼下的确瘟疫横行,听闻内阁准备调派几名太医前往灾区。”
谢元叡扣着掌心的拇指愈发用劲,打定主意后说道:“传朕旨意,准允内阁下派太医,命刑部侍郎陆寒知亲自带人护送,并彻查此次闾州起事的始末,即日出发,不得延误!”
沈良业闻言噤声,眉心稍拢,看来皇上派陆侍郎前往闾州调查起义始末是假,希望他染上疫病,死于闾州才是真。
他抿了抿唇,沉声回应道:“微臣明白了。”
“下去吧。”谢元叡隔着帘幕挥了挥手,无力地靠在软枕上仰视着,杂乱的心神仍旧无法安定下来。
沈良业:“是。”
他起身后退了两步,转身之间,余光留意到皇上床头的茶杯,随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赵辛,什么都没有多说地快步向殿门走去。
赵辛顺着沈良业的目光看去,眼神微沉,面上却仍笑着说:“沈尚书才来庆都不久,只怕不识宫中道路,杂家送您出去。”
他默默收走了茶杯,给皇上添了一杯热茶,这才谦卑地跟上沈良业,亲自将人送出宫。
殿内沉寂了下来,可烦躁难平,令谢元叡更是头疼,愤懑地从床上坐起身,向外唤道:“来人!”
魏顺带着太医前来,听闻殿内有人呼唤,赶忙跑来问:“主子,奴婢来了!太医已在殿外候着了,主子可要传召?”
谢元叡急思,目光飘忽不定,迫切道,“魏顺,你替朕去找个人。”
魏顺见皇上神情有异,旋即命殿内其他太监都退出去,这才压低声音询问道:“主子您说,奴婢一定照办!”
谢元叡低垂眼眸,回想着说道:“朕想起太后为了让褚家女诞下皇嗣,在皇兄后宫中动过不少手脚。谢宁峥降生后,她也在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朕记得她好像买通了谢宁峥身边的近侍。当年宫内大乱,那个奴才有太后的荫蔽,或许还活着。”
当年皇宫内外死伤无数,一个小太监的生死并不引人瞩目,或许正因如此,此人逃出了庆都也未可知。
谢元叡面色阴沉,回想起梦中陆寒知牵着一名孩童的手,心中愈发不安。陆寒知再度现世,却对九皇子谢宁峥的事绝口不提,他越想越觉得不像是忌讳,而是避讳。
这几个月里,他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陆寒知,和与谢元洮神似的叶辞川,未觉两人关系有异,反而听说他们找朝中闹得挺僵,他这才放心了一些。
可万一这是他们有意为之呢?
谢元叡见到太后身边的宫人暗藏玄机,这才想起后宫中流传的闲话,越往深里想越觉得不对劲。
魏顺惊诧,而后问:“皇上要找的便是此人?”
“是。”谢元叡目光逐渐阴狠,沉声说道,“朕命你暗中确认此人生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此事朕要你亲自去办。”
如今朝中他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了,魏顺跟了他十年,是他为数不多的得以相托之人。
魏顺当即体会到了皇上委任的重量,虔诚叩首道:“奴婢这就去办!”
他后退两步,回身走出殿门,命一名太监带着太医进殿给皇上诊治。
太医正在殿外窃窃私语地议论着:“皇上脉象大乱,像是中毒之征,但咱们查遍了皇上平日进食,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处。”
“兴许是气衰神竭导致的气血淤堵?再查查吧,皇上这头风的确有些古怪。”
他们正说着,瞧见掌印大监魏顺前来,猝然断了话头,纷纷不敢再言。
“各位入殿替主子看诊吧!”魏顺说着,示意小太监将人带进去。
魏顺沉思,仅是这几月来,皇上的头风逐日加重,吃什么药都不见好,他一直认为此事有些古怪,今日听太医所言,心中怀疑更甚。
于是魏顺招手唤来一名小太监,将人带到角落,压低声音嘱咐道:“你转告赵公公,往后每日但凡是主子要进口的,司礼监皆需查验,绝不可遗漏。”
魏顺仍有些放心不下,但主子交托之事深重,他必须亲自彻查,怕是无暇顾及宫内了,但有赵辛在,他便能舒心许多。
小太监闻言顺从地躬身道:“是!”
见魏公公离去,小太监继续在殿外候着,直到瞧见赵公公回来,他连忙上前转达了魏公公的话。
赵辛返回时,面色较先前轻松了许多,但在听完魏顺的嘱托后,他的神情又阴郁了些许,应道:“知道了。”
而后他又问:“干爹呢?他去哪儿了?”
小太监回答道:“魏公公方才急急忙忙地往宫外走了,小的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
赵辛转头向宫门方向望去,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
——
宫内的圣旨疾快送至刑部衙门,叶隐对此并不意外,泰然自若地双手接旨:“微臣领旨。”
看来谢元叡还是听信了谢承昶的挑拨,想将他调去闾州。
前来宣旨的户部侍郎郑德提醒道:“陆侍郎,你且回去收拾一下行头吧,我们晚些时候就出发。”
户部本就想将重新筹备的赈灾粮送去闾州,现下听闻陆寒知也得去,他们二人便能同行了。
叶隐点头应声:“好。”
他向同来接旨的张英奕请示后,很是干脆地离开刑部。
这倒是令张英奕心生担忧,他低叹了一声:“皇上啊……”
皇上难道真的要为了前朝旧事赶尽杀绝吗?
叶隐回到府中,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搬上车,余光见易小闻跑了过来,遂问:“何事?”
易小闻将刚得到的消息上报:“主子,宫里传来消息,魏顺独自出宫了,好像是受了那位的旨意。”
叶隐有些疑惑,没想通魏顺出宫的目的何在,遂道:“命人暗中打听,切记小心行事。”
易小闻:“是!”
“哎,我可不是行李!”
左清川见遮月楼的人企图将他塞进箱子,双手扒着柱子不肯撒手。
叶隐无奈解释道:“左神医,我们出城的时候必定有人查验,等上路了,我再悄悄把你带上马车。”
左清川毕竟在世人面前与遮月楼有关,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带人出城,只能暂时委屈左清川了。
等他们到达闾州,再让左清川以叶辞川故交的名义出面,一切就合理了。
左清川撇了撇嘴,终于松了一口气,“早说嘛,我还以为你们准备把我塞箱子里一路运到闾州呢!”
“怎会呢?”叶隐笑了笑,“闾州瘟疫,还望左神医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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