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耐心听完谢合阳所有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早听闻太子长子小小年纪便有一番独到见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谢合阳攥了攥手,声音有些发虚地试探问道:“大人,是合阳哪里说得不对吗?”
“殿下说的很对,提出的问题相当重要。”叶隐首先予以肯定,却不着急作答,而是向谢合阳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殿下是如何看待选贤举能的?”
谢合阳不解地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很快就如何作答:“《吕氏春秋》有云,身定、国安、天下治,必贤人。民乃国之根本,贤人便是朝中栋梁。所谓‘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是以择贤者当德先才后。得贤后,当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展其才能,方为选贤举能。”
叶隐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看得出小殿下平日很是用功,将先人智思烂熟于心。不知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天下之治,始于里胥,终于天子’,国非一人之国,小殿下方才疑惑,便由此可解。欲意知晓各地方针,合理治下,不应以君子一言为准,需广开言路,因地制宜,汇贤人才思、结合各州方略及时做出调整,国本、人心才是朝纲之源。”
叶隐说话的速度刻意放缓,比刚才在主殿论道时,分析得更通俗易懂,想让谢合阳听得清楚明白些。
他看得出谢合阳如今年纪尚小,对朝政的认知仅在于东宫的典籍教文中,但谢合阳的思绪开阔,想必只要适当的提点,这孩子将来必会大有作为。
谢合阳恍然大悟,灿目明亮,站起身后便是一拜,恭敬道:“合阳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合阳定努力提拔自身,先让自己有贤能之德,将来若有机会,便辅助朝廷严修各州方略,使大齐通达民生。”
他不求身居高位,只希望自己能帮助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日益安定富足,见证大齐能有下一个百年。
叶隐冁然而笑,坐着与谢合阳视线平齐,颔首肯定道:“下官相信小殿下定能做到。”
“谢谢大人!”谢合阳笑起来眉眼如弯月,掺着还未褪去的稚嫩。
从谢合阳叫住他开始,远处便有人一直盯着,叶隐明白自己不便久留,便起身对谢合阳躬身一拜,“小殿下,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谢合阳闻言,立即侧身让道:“是合阳耽搁了大人的时间,大人慢走!”
他忽而想起什么,再喊道:“大人!”
叶隐刚走几步,又听谢合阳唤他,回首问道:“小殿下还有事?”
谢合阳规规矩矩地合手拜礼,态度很是诚恳道:“合阳再次感激老师解惑之恩!”
陆侍郎如此耐心教导,当得起“老师”的称呼,若不是要住在东宫,他还有很多问题想当面请教,只是不知下一次再见陆侍郎是什么时候了。
叶隐未用言语应下谢合阳对自己的尊称,但躬身郑重一拜便是回应,而后大步走出了东宫。
谢合阳目送了叶隐离开,正要回书房温习功课,便见嬷嬷快步走来。
嬷嬷在一旁观望许久,见人离开后,这才前来提醒:“小殿下切不可与那位大人走近!”
谢合阳不解:“叶大人怎么了?”
嬷嬷好样劝说:“那位大人可是前朝镇国将军的后人,现在投身当今朝廷,立场混乱不明。柳首辅多次与太子提醒此人不可深交,换做是小殿下您也一样。”
谢合阳却很是坚定地说道:“我不这么认为,能说出‘国本人心才是朝纲之源’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坏人!”
不论外界纷扰,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见的,陆侍郎的品德分明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差劲,反而是个很温良的人,他不想人云亦云。
见小殿下不听劝地离开,嬷嬷赶忙跟上继续劝说,可不管她再说什么,都得不到附和。
——
陆宅内,暖厅的摇椅吱嘎作响,左清川百无聊赖地烤着炭火,叹声道:“好无聊啊!”
这一下午,他嗑瓜子都快嗑到嘴唇秃噜皮了,炭火盆里的橘子皮比炭还要多,但还是觉得没什么事做。
直到听见大门外传来易小闻的声音,他才从摇椅上坐了起来,见刚从刑部衙门下值回来的叶隐慢悠悠地走来。
叶隐顺势回望,一眼就看见炭火盆里累成小山的橘皮,笑问:“左神医这是吃了多少橘子?”
左清川撇了撇嘴,疏懒地说道:“自从把你身上的毒解了,我就觉得没事儿做了,无聊的很呢!”
想到叶隐现在的身份特殊,而他曾以暂居遮月楼的名义出面过,要是到处跑给人看见了,被发现叶隐和遮月楼有联系,岂不是给叶隐添乱了?
左清川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老老实实地在叶隐的宅子里待着最安全,或者寻个机会和叶隐说说,找几个人再在暗中给他送出城去。
叶隐垂眸,默默记下了左清川的话,随后说道:“左神医,能否帮我一个忙?”
左清川扬眉,乍然来了兴致,问:“正愁没事儿做就来活儿了,你先说说。”
叶隐抬头远眺着逐渐坠下的日暮,幽然道:“明日午时一到,便会有人人头落地。”
白帆鹤在刑部大牢中招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朝廷对他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明日便会将他押至午门斩首,以儆效尤。
左清川咋舌:“我是大夫又不是阎王爷,人头都落地了,这我可救不了。”
叶隐自然知道斩首的人是救不了的,但他希望有人能清醒地知道这个消息,于是改口问道:“那将死之人呢?”
左清川不太明白叶隐的话,眉头微挑着问:“能比你十年前还差?”
他行医二十载,叶隐是他见过最危急的病人,他都能把这么个病秧子从阎王殿里拽回来,还会怕了其他人?
叶隐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缓声道:“她如今躯骨全断,却不过我当年十分之一的痛苦。”
左清川面色凝重,又问:“所以你要我做的,是救人还是……”
叶隐缓缓攥紧双拳,冷漠道:“救,但我只要她醒过来就够了。”
他好心准备了一份大礼,收礼物的人怎么能睡着?
“好,我明白了。”左清川双手撑着膝盖站起,往怀里又揣了两颗橘子,慢慢悠悠地向药房走去。
见左神医走远,易小闻才从后院走来,垂首禀报道:“主子,您要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好,将此事也告知长安,明日午时动手。”叶隐仰视的天幕,嘱望着明日的到来。
——
翌日,白帆鹤吃下最后一口断头饭,便被官差押解着上了囚车,即使临到终了,他也无任何悲色,已然做好了准备。
囚车自刑部大牢出发,一路向南城门而去,领头的是今日负责监斩的刑部侍郎。
叶隐微微侧目向后看去,确认白帆鹤正安坐在囚车内,缓行过了闹市后,他藏在广袖下的手暗聚内力,向身后打去。
一道暗力精准打中拖着囚车的马匹,马儿吃痛地扬蹄厉声,受到了惊吓地向前狂奔。
叶隐立即勒马掉头,仅差几分便要被囚车撞个正着。
看守着囚车的官差见状便慌了神,匆忙疾跑追赶,大喊着沿路的百姓及时避让。
白帆鹤紧紧抓着囚车,正以为自己可能要提前因疾马而撞死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飞身而来,在剧烈摇晃的马身后抓住了马绳,看准了一处适合的路口,用劲勒住马绳,将疾马逼停。
惊马挣扎着甩身,将身后的囚车摆进了路口拐角,撞出了一声巨响,但好歹是停住了。
上一篇:退婚嫁给书生做夫郎后
下一篇: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