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疾马奔腾声自殿外传来,随之便有兵戎轻碰甲胄的尖声靠近,目的明确地将献殿团团包围。
只听殿外有人高呼:“卑职救驾来此,望皇上恕罪!”
叶隐漠然环顾周遭的叛军,冷声说道:“尔等已被包围,降者不杀,乱者立斩!”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入殿内所有叛党耳中,众人面面相觑后,见敬王已然失力,便不再负隅顽抗,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器。
谢承昶体验了即将得胜的畅快,又见证自己转眼坠入地狱,悲戚地冁然大笑:“本王千算万算,没想到陆渊渟你竟会出手!”
如果进展顺利,他现在已经取下谢元叡首级,只要再杀了太子,大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便会以替闾州百姓鸣冤为由登基,百官臣服,万民朝圣。
可偏偏出现了陆寒知,打乱了他一切计划。
谢承昶知晓自己绝无生路,更不愿看着别人好过,于是同情地看向谢元叡,讥笑道:“父皇,此人隐藏实力潜伏在朝中,您以为遇到了知心人,可他分明就是把淬毒刀!如今这把刀对准了儿臣,您能保证他不会刺向你吗?父皇,你坐拥天下,可天下人皆负你!”
叶隐不悦地微微蹙眉,抬眸向谢元叡看去,果然在对方眼中看到质疑。
叶隐本想借此机会完全获得谢元叡的信任,但在谢承昶说了这些话之后,以谢元叡的疑心,绝计不会轻信于他了。
谢元叡双目盯紧着陆寒知手中的长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分明让太医定时诊查陆寒知的身体,确保其仍在重病,究竟是太医骗了他,还是陆寒知刻意隐瞒?
谢元叡更相信后者,但眼下要务不在陆寒知,他强忍着钻心的头痛,手指颤抖着指向敬王谢承昶,沉声下令:“来人,给朕拿下这乱臣贼子!”
他沾满了赵辛鲜血的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无力打量着殿中的每个人,最终还是看向了锦衣卫:“孔琦,你带着锦衣卫传朕旨意,找到忠武将军,共同安抚□□百姓!”
事发之时,殿内大臣慌乱奔逃,顾念他的少之又少,三法司的确壮义相救,却似乎与陆寒知也有着某种关系。
谢元叡手指了指陆寒知,半晌说不出话,他心中一时气盛,眼前猝然黑下,双腿无力地向后倒去,便再没了自觉。
匆忙赶到的太医正准备给赵辛包扎,又见皇上突然倒下了,连忙朝皇上跑去。
魏顺看着自己面无血色的干儿子,又望向皇上,终是长叹了一声跟着太医走去。
赵辛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心中不免生出悔意,明明让谢元叡被叛军杀害,就能报仇了,可他还想要得更多,想让世人知道当年两位将军没有错,他父亲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声援也没有错!
错的是谢元叡,他欠数万冤魂一个交代,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赵辛的意识逐渐散去,无奈与难过令他难以瞑目,口中突然的苦涩突然将他从死寂中抽离,唤醒了他最后一丝生气。
他艰难地看向身侧,模糊的双眼仅能看到一道略显羸弱的身影,又听那人轻声道:“没事了,休息吧。”
赵辛听得出来,这是陆寒知的声音。
叶隐缓缓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收好了前几日给太后吃剩下的保命药,时下所有人都在关心皇上,无人顾及他们。
他知晓赵辛的想法,也明白此计十分冒险,但他们都是一路人,他欠赵辛一个人情,如今在绝境中扶一把算作报答。
锦衣卫即刻启程赶往闾州,叶隐转头向将要离开的叶辞川看去,两人从始至终没有交谈,却在融汇的目光中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一路平安。”
“你也是。”
——
震天的铁蹄贯耳,厮杀的厉声如尖刀逼近。万和殿前无数士兵相抗,血流成河将天际也染上了赤色,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又如上瘾的毒药令人沉迷。
谢元叡看着近在眼前的龙椅,得意地畅然大笑,踏过了无数将士的尸骨向前走去。
他无视了皇兄的质问,抛开了数万百姓的哀哭,眼中只有那张龙椅。只要坐上这个位置,他相信自己也能成为万古明君。
可是为什么,不管他走也好,跑也好,就是无法靠近龙椅呢?
谢元叡惊诧地环顾四周,发觉此地并非当年的万和殿,拥戴他的人都去哪儿了?
忽有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谢元叡循声看去,只见血瘴中隐约有人向他走来,他强装镇定地问:“你是谁?”
可对方没有任何回答,谢元叡愈发怀疑,心跳疾快到令他难以呼吸。
却见方才还在远处的身影眨眼便到了他的面前,那人手持长刀向他从冲来,他连忙后退闪避。
如果他方才没有回头,时下恐怕已被人偷袭。
不对!
谢元叡怔然,借着刀身寒光在血色中看清了持刀人的模样,正是他自己的脸。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回想起当年他便是这样趁镇国将军陆瀚苍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才让他败下阵来,可为何时下换成了自己?
谢元叡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看,惊觉持刀之人竟成了陆寒知的模样。
陆寒知浑身是血地向他走了过来,手里似乎还牵着个孩子,越看越像叶辞川。
两人眨眼间便与他缩短了距离,他们手中的刀化作了剑,提步向他冲了过来。
“你该死!”
眼看着锋芒越来越近,谢元叡惶恐地呼声,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息许久,仍旧心有余悸。
“主子醒了!奴婢这就去唤太医!”魏顺见赵辛身负重伤行动不便,便自己出去了。
赵辛面色苍白,紧咬着牙关忍痛,脚步虚浮地倒了杯茶水前来,递给了谢元叡说道:“主子,你先喝口水吧!”
谢元叡迷茫地看向身旁,见他周围没有鲜血,没有尸体,也没有想杀他的人,遂渐渐安心了下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借过递到面前的茶水,才发现床边站着的人是赵辛。
“朕记得你伤重,怎么不好好养着?”谢元叡虚声问,面对两次相救的赵辛,他的态度难得的宽厚。
赵辛捂着腰腹伤口说道:“主子病重,有干爹细心照料着,是奴婢实在是放心不下,想着来殿前侍奉。”
“朕还没虚弱到要个伤患照料的程度。”谢元叡斥责了一声,语气又转和了些,问:“你的伤可有大碍?”
赵辛摇头道:“让主子劳心了,奴婢这伤不是大事。何况奴婢能为主子受伤,这是圣恩!”
谢元叡对赵辛满意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缓声道:“你命人替朕唤新任户部尚书沈良业来。”
赵辛颔首应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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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好官
新任户部尚书沈良业得召后即刻入宫,紧跟着赵辛垂首入殿,恭谦地跪于殿中,不敢放肆地抬头看向帘幕。
他早听闻如今国事繁多,皇上业精于勤,遂常在勤政殿休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沈良业叩首道:“臣户部尚书沈良业叩见皇上!”
谢元叡喉间瘙痒难耐,咳嗽了好一阵终于缓了过来,虚弱地说道:“沈爱卿,闾州祸乱,灾民暴动,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安抚百姓,户部定要及时跟进。”
沈良业领会道:“臣谨遵皇上之命,定竭尽所能。户部已重新整理了可调度的粮食准备发往灾区,希望能解燃眉之急。”
谢元叡闻言松了一口气,又道:“柳阁老乃国之肱骨,你是他提拔上来的贤才,朕便也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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