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太监们不敢出声,生怕说错一句,火上浇油。
魏顺在偏殿伺候着,直到皇上入睡了才离开,一进司礼监就听到贾奉的怨气,看他这架势应是骂了许久。
魏顺也不反驳,进门后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嗓子后才说:“贾公公,皇上近来忧思烦虑,哪愿听人提议?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若是不想被厌弃,就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他与贾奉都想让皇上尽快服药,可贾奉的语气在皇上眼里过于直接,皇上乃天子之尊,怎听得他人指示?他不过是把话说得圆滑了些,贾奉何故骂他扭捏?
贾奉冷声讽刺:“是啊,杂家确实没有魏公公会说话,不会一门心思地钻研如何主子欢心!”
魏顺不过就是比他早来主子身边半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魏顺不悦地蹙眉,再次提醒:“贾公公,这是在宫里,主子的眼皮底下,切记谨言慎行!”
他心里很清楚,贾奉一直以来认为自己的能力更为出众,当作司礼监之首,故而视他为仇敌。
他不否认贾奉的手段,可在主子面前走动,不是有手段就够的。贾奉这般脾气,迟早要吃大亏。
贾奉哼了一声,丝毫不把魏顺的话记在心里,“杂家还得去东厂督查,不与魏公公闲谈了。”
他睨着瞥了魏顺一眼,大步走出了司礼监。
想到自己不论如何说,贾奉都未必听得进去,魏顺便不再多言。
这几日夜里皇上睡不踏实,魏顺也跟着起身伺候,现下困乏非常。他又喝了口茶水,正打算倚着椅子稍息,余光瞧见有人在门口放下了什么东西后转身就跑走了,遂好奇地起身走至门边查看。
魏顺低头一看,发现门外地上的托盘里放着一碗长寿面,心有触动。
他连忙唤人追上,想见一见方才的送面之人。
赵辛被带回司礼监后,畏缩着身子半晌不敢说话。
魏顺看了看手边的长寿面,又望向了被押回来的小太监,问:“你是哪儿的?怎么会给杂家送面来?”
赵辛耷拉着脑袋,怯声说道:“奴婢……奴婢是酒醋面局的,记得大监每年今日都会吃一碗面,私以为今日是大监的生辰,便自作主张做了碗面送来。”
他害怕地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敢抬头看魏顺,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几月前,奴婢在勤政殿掌灯时不慎惹恼了主子,是大监菩萨心肠救了奴婢一命。奴婢身无旁物,便想着做碗寿面报答。”
“这么一说,杂家倒是有些印象了。”魏顺笑问,“将你从掌灯罚去酒醋面局,你不恼杂家?”
赵辛立即抬首摇头:“奴婢只恼自己无能,仅存几文月钱,只够凑一碗清汤寿面。”
魏顺再看向桌上的寿面时,眼中多了几分温和,又轻快地笑了一声,问:“杂家记得你先前还敢喊杂家为‘干爹’,这头怎么不喊了?”
赵辛静默少顷,而后声音压抑着说:“大监的救命之恩,奴婢铭记在心,段不敢忘。只是……奴婢位卑,不敢攀附大监。”
魏顺擦了擦筷子,尝了一口碗中素面,倒是比平日饭食清爽了许多,连日的乏意也褪去几分。
他吃了几口,间隙用帕子擦了擦嘴,说:“你小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往后在直殿监行事,记得手脚麻利些,若是遇上什么不懂的,就来找干爹。”
赵辛当即领会魏顺的意思,感激涕零地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多谢干爹提携!往后儿子定伴您左右,年年为您过生辰!”
“行了,起来吧。你且先回去收拾东西,直殿监的事儿不少,有好些事咱家明日再好生嘱咐你。”魏顺挥了挥手,继续埋头吃面。
赵辛再拜:“是,儿子先告退了!”
他后退了两步,含胸快步离开了直殿监,只是在他背身一瞬,脸色骤暗,隐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贾奉离开司礼监后,四顾无人后,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小太监,命他悄悄送出去。
小太监领命,悄然将纸条送到了户部衙门。
林高懿看完纸条内容,遂与小太监说道:“本官记得贾公公喜爱玉石,前几日新得了一块上好柔白玉,劳烦公公替本官向贾公公带句好。”
他将锦盒与一锭金子一并递到小太监手中,低声道:“有劳公公走这一趟,眼下户部要务繁多,本官是在脱不开身,小小心意算是请公公喝杯茶水了。”
小太监霎时眉开眼笑,称赞道:“真是一杯好茶!”
他将金子收好,又将锦盒藏于袖中,对户部尚书行礼一拜,趁着无人注意,偷偷离开了户部。
林高懿回到桌边,再次查看纸条上的内容,暗道:“太子就闾州蝗灾向皇上奏疏献策的事还需尽快告知敬王殿下。”
——
宫里往户部衙门送信的事,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叶隐的耳中。
叶隐疲惫地揉着酸痛的手腕,浅思后说:“原以为这件事今日早朝时就该提了,结果文武百官因惧怕朝廷查究贪墨,什么话都不敢说。想必内阁最近也会就闾州蝗灾展开议事,最迟下次早朝便会拿出对策。”
左清川盯着叶隐的手腕问道:“你今天不是上刑部任职了吗?怎么看着你更像是去干劳力了?”
一旁的易小闻皱巴着脸,委屈地说道:“还不是那个刑部尚书!他不满主子入朝,当着咱主子的面说了不少刺人的话。明知主子大病未愈,丢给他一堆文书抄录的活儿,还不让人休息!”
他越说越是气愤,要不是主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插手朝廷的事,他恨不得上去揍那个刑部尚书两拳。
叶隐微微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此事,“我如今是众矢之的,而张大人嫉恶如仇,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抄录而已,不碍事的。”
“你不是很聪明吗,就甘心这么吃闷亏?”叶辞川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易小闻循声回头,瞧见叶辞川不知何时坐在了窗台边上。
叶辞川一袭乌墨长袍,高束的黑发被晚风吹起,与月晖交织。
叶隐早察觉到叶辞川的到来,对于他方才说的,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算不上聪明,只是总爱计较些什么。眼下所做的一切皆有因果,我不会吃亏的。”
他不怕被张英奕针对,好善嫉恶是件好事。看见处于司法公正的人如此,他终于能在昏暗不明的大齐朝堂中,找到点点焰光。
左清川撇了撇嘴,眼前这两人说起话来总是旁若无人的,他留着倒像是自讨没趣。
在确认叶隐的手没有什么大毛病后,他眉头微挑,从药箱里翻出了一瓶红花油,丢给了叶辞川,懒懒地说道:“你来都来了,就替我干点活,替你的好主子揉揉手。我困了,先去睡!”
说罢,他偷偷扯了扯易小闻,提上药箱窜出了房间。
易小闻很是上道,紧接着就说道:“主子,属下有好些时日没见着戈大哥了,怪想他的,我去和他叙叙旧!”
他闪身跃出了房间,在树影下一把揪出原本隐藏得好好的戈绥,不由分说地往外拽。
“我们分明前两日才见过,松手。”戈绥拍掉易小闻的手,回身一拜,“主子,二主子,属下告退。”
上次受了左神医的指点,他现在大致明白了,只要主子和二主子谈的不是正事,他们就不要在旁边打扰。
叶辞川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药油,又抬眸望向叶隐,修长的双腿从窗口跨进房间,缓步走到叶隐面前。
凝望着叶隐有些发红的手,他轻叹了一声,半蹲在叶隐面前,拔出瓶塞在掌心倒了些药油,向叶隐伸出了手,“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但你这手若是不好好揉一揉,明日一准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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