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儿臣有本启奏!”太子谢承熠说着,侧身出列,将手中奏疏呈上。
他意味不明地微微侧目向后看了一眼,紧接着正声启奏:“皇上,礼佛寺倒塌一事恍如昨日,儿臣近来每天都在为太后祈福,也担忧此事会重蹈覆辙,于是儿臣命人检查了宫内外所有殿宇,结果令儿臣心惊胆寒,望父皇定夺!”
这五日里,他命人彻查了近年来工部承办的所有工事,不论是皇家御贡,还是朝廷所需,均能发现疏漏。
他又派人快马赶去临州,拿下了临州贡砖的砖窑掌事,连夜审讯终于拿到了工部与其勾结的真实账本,上面清楚地记着工部与砖窑的采买数额,只需和工部登册的记录比对就知鞠成尧到底贪了多少。
谢元叡翻阅着太子呈递的奏疏,压抑得久未出声,双耳骤起嗡鸣,几欲将他的脑子扰碎,额头两侧的刺痛使他的双手开始不断颤抖,甚至没拿稳手中的奏疏,“啪”地一声落在了龙案上。
他双眼发烫,沉声看向鞠成尧质问:“鞠成尧,你还不说实话吗?”
鞠成尧不知太子给皇上递的折子到底写了什么,却仍心存侥幸,为自己申辩道:“皇上,老臣任职工部多年,除了此次礼佛寺有人设计陷害,工部所建何时有过纰漏?皇上,老臣冤枉啊!”
张英奕紧盯着他,质问:“鞠尚书难道忘了运河塌堤一事?河道总督杨文晖乃是工部指派,他在建越两州做的事,尚书大人真就什么都不知道?”
鞠成尧眼睛一瞥:“不知道,张尚书掌管刑部,应当更清楚没有证据不能血口喷人!”
张英奕不屑地冷哼,上前一步高声道:“皇上,刑部两月前彻查铁箭营地下赌坊密道时,微臣便有过疑惑,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他将手中的一卷图纸交给宦官,诚如鞠成尧所愿,他拿出了刑部查到的证据:“皇上,这是工部在永申之年新修庆都官沟时所作图纸,罪犯林高懿的赌坊暗道位置精妙,恰与官沟在同一层面,工部若是正常施工不会发现不了赌坊的存在,可工部不仅没有查纠,甚至刻意绕开了铁箭营。若说修建时没有发现,可在永昌年后,工部每年都会例行督查,仍从无铁箭营官沟的审查记录。看来工部在别处督工省下的心思都放在了铁箭营的密道上!”
在调查朝臣聚赌一案时,他亲身走过铁箭营的地下暗道,当时就在怀疑这个地下赌场,工部可能是知情的。
鞠成尧厉声辩驳:“你这是污蔑!铁箭营一带地势偏高,无需加修官沟,况且工部的图纸为何会出现在你手上,你有何权利调使!”
张英奕身姿板正,在鞠成尧的指责声中,丝毫不落下风,冷声道:“污蔑?可本官听工部的其他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鞠成尧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工部侍郎方逸安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着笏板出列,短短一瞬间就已做好赔上性命的准备,“罪臣有本启奏!”
鞠成尧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方逸安,当即怒道:“原来是你!”
方逸安不看他,而是跪地直视着高座,声音微颤着说:“皇上,罪臣任职工部期间,每逢兴修工事,鞠尚书都会提前罗列好清单命工部下属负责采买,建造材料确有好次掺半。臣等问其原因,鞠尚书却以为朝廷节省开支为由搪塞,并称宫外殿宇所用甚少,若有疏漏及时修补即可。直至罪臣上任工部侍郎后才发现,工部内部的采购名目与呈报给朝廷的截然不同。”
今日的他收起了平日的亲和好善,贯来爱笑的他,时下却面色凝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方逸安从袖中取出一摞文书,举过头顶再言:“这是罪臣上任后收集的部分证据,是前任工部侍郎刘文荣被捕后,来不及处理才留下的,其他真实清单大抵已被销毁。但罪臣与工部其他大人得知此事后,无不自愧,已与刑部自首,自愿配合刑部审查。臣今日所言绝无虚假,望圣上明察!”
他的话音刚落,宣德殿中所有工部官员应声而出,跪地高呼:“望圣上明察!”
谢元叡接过方逸安递来的证据,将工部的采买清单与太子从临州砖窑掌事手中问出的账簿比对,发现两处数额一致,再与工部向朝廷呈报的名目相较,差额巨大得令人心惊胆寒。
鞠成尧双目瞪视,心中诧异不已,惊觉自己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连忙跪地喊冤:“皇上,这不是老臣的主意!是林高懿和朔阳侯逼老臣这么做的,不是老臣!”
“你说自己冤枉?张爱卿,你带着刑部的人立马给朕查!”谢元叡的话语如怨气从胸中挤出。
张英奕:“是!”
他回身看了陆寒知一眼,两人快步走出了宣德殿。
宣德殿中陷入沉寂,无人想在此时惹皇上不快,更不敢出言声援鞠成尧,文武百官皆垂着头一言不发,目光有意无意地向殿门外看,只等着刑部的人带着消息回来。
鞠成尧目光微飘,现在明明已是深冬,他的额头却满是虚汗。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在心中不停地自我宽解,那些东西被他藏得很好,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直到官员们站得腿脚发麻,这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渐近,遂不约而同地向殿外望去。
张英奕大步入殿,叶隐紧随其后,两人不卑不亢地合手向高堂之人一拜。
“皇上,臣与陆侍郎带人将鞠尚书府仔细检查了一遍。”
鞠成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见刑部的人两手空空,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叶隐发现了鞠成尧的小动作,微笑着说了句:“鞠大人,你还是害怕些吧。”
只此一句,令鞠成尧再一次戒备,反问:“本官有什么好害怕的?”
谢元叡瞥了他一眼,对张英奕问:“查出什么了?”
“回皇上,刑部检查后,并未在鞠大人府中查出可疑之处。”张英奕余光扫了面露侥幸之色的鞠成尧,紧接着补充道,“但我们临走前突然想到工部既然能给林高懿行如此方便,自己必定也留了后手。所以我们再一次仔细翻找了鞠尚书府中所有可能藏密道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入口。”
叶隐淡然笑问:“鞠大人,金砖垒的床,睡着不觉得硌得慌吗?”
不是他们不想带着证据回来,而是刑部顺着密道入内,看到的是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与被围在其中、被金砖高叠的床榻,他们根本搬不动。
若说林高懿等人是以贩卖官场情报获取钱财,那么鞠成尧便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国库。
得知自己的密室被发现,鞠成尧再无顽抗的底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皇上,老臣是被逼无奈,一时鬼迷心窍,望皇上念在老臣鞠躬尽瘁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张英奕毫不犹豫地拆穿:“被逼无奈?鞠尚书,罪犯林高懿昨夜已经招认了,他说你并非被迫,而是合谋。”
谢元叡怒拍龙案,纸笔紧随一震,殿中百官见状,纷纷畏惧地低下了头。
谢元叡指着鞠成尧怒吼:“来人,给朕将他拖下去严加审问!”
站在殿中一侧的孔琦当即意会,向外招了招手。
少顷,叶辞川带着几名锦衣卫快步入殿,毫不留情地将不停挣扎的鞠成尧拖了下去。
见此事终了,在旁观察许久的柳浦和疑心地注视着殿中的张英奕与他身侧的侍郎陆寒知,思量之间,他幽幽转向了前列的太子,在心中无奈叹声:“看来太子这是被人当做马前卒了。”
——
谢元叡退朝后回到勤政殿时,带着满身的倦意,扶着额头正欲唤太医前来,便听殿外传来吵闹声。
他拧眉问:“殿外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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