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晖兴建私宅,日日佳肴美酒,又有美人相伴,奢靡无度。蒋济钢在城外也有一处府邸,更是为河防营新修了两处校场。
身在局中的王瑞诚怎可能孑然一身?
王瑞诚既然说他知道司礼监有皇上直接管控,那意思就是,河道监管与河道衙门、河防营分的赃款并没有回到国库,而是进了皇帝的私账。
“少卿大人,您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是皇上的良苦用心。大人如此聪慧机敏,想来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王瑞诚说着,两指搭在奏疏边缘,稍稍使劲将其推了回去。
皇上为何会让岑辗来湑河?一是因为他底子干净,不牵扯任何人脉和权势,就算真的在建越两州出了事也不会有什么顾虑。
再者,太子与敬王在朝堂上暗自较劲,为保局势稳固,皇上需从中制衡,遂命司礼监负责河道监管。
国库是大齐之命,就算是帝王也不能轻易支出,户部也有账面记录宫廷开销,想要银子就只能从外面想办法。
以次充好确实不当,可适当减料看不出什么,也不会出发生什么大事。坏就坏在杨党贪得无厌,暗中与商会勾结,近乎抽了一半的利。
眼下湑河坍塌,偷工减料一事败露,皇上便想让局外人来收拾残局,既能保住皇庭威严,又能借机敲打太子和敬王。
只要岑辗能够忠心,皇上愿意许诺他大好前程。
他一言,想必名满庆都的大理寺少卿定能明白皇上的真正用意。
岑辗自然是明白王瑞诚和皇上的意思,可他的心中却只剩下失望。之前他差点落入杨党的引诱,现在又有“前程似锦”的诱惑摆在眼前。
如若不是陆先生有心命人提点他,恐怕他的意志不会如此坚定。
岑辗按捺自己的怒气,谨记自己前来的目的,稳住了心神,“本官明白圣意了,但想要摆平此事,还需查清河道衙门的账目明细。王公公能给吗?”
他的手未从奏疏上离开,大有紧逼之意。
王瑞诚平静道:“咱们都是为主子办事儿,少卿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杂家定是会配合的。只是杂家作为河道监管,调用账簿需经杨大人之手,恐打草惊蛇。不若杂家先给大人拟一份参事商会的名单如何?”
岑辗瞬即意会,王瑞诚是河道监管,账目明细也在监察范围之内,没可能不清楚工事的猫腻,但他却如此搪塞,想来是并不完全信任他这个钦差,想给自己和司礼监留条退路。
知道王瑞诚不会松口了,岑辗也不纠缠,只道:“也好。”
“本官还有一个问题。”岑辗的手攥紧衣袖,紧盯着王瑞诚问,“河道监管是否参与整修河道一事?”
贪墨修河公款是一件事,而草菅人命、罔顾百姓又是另一件事,倘若当今大齐皇帝明知此事仍旧图谋钱财,这样的朝廷,他不待也罢。
王瑞诚明白岑辗的意思,开诚布公地说道:“杂家是湑河改道开工之后才抵达越州,之前发生的事,杂家不清楚。”
这言外之意便是要告诉岑辗,在迁户一事上,他可以放手去查。皇上再怎么想要钱,也不会如此堂而皇之地拿人命去换。
岑辗颔首起身,扶手微躬,沉声道:“明白了,天色不早,本官便不打扰公公休息了,告辞。”
王瑞诚见岑辗走得率然,目光渐渐下落,停在了未被带走的奏疏上。
他沉思片刻,还是拿起奏疏打开查看,见纸页正反皆无字,心中憾然,看来他们都小看了这位大理寺少卿。
岑辗早知建越两州有异,今夜就是冲着谈判来的,他就是要让皇上成为他的靠山,才好在这个局里大展拳脚。
“岑少卿,前途无量啊!”王瑞诚暗道,默默收起了奏疏,屏退了前来为他更衣的小太监,缓步走到了书案前,埋头提笔拟写。
——
越州城外,杨文晖私宅。
蒋济钢闲不住地在书房中徘徊,时不时向门外望去,一副焦急等人的模样。
杨文晖冷眼看着他,“有几处地方偏远,一时未归实属正常。”
“远的没回来,那近的呢?都派出去三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万一出事了呢?”蒋济钢就不明白了,杨文晖怎么能够如此安稳,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杨文晖眼帘微抬,轻扫了他一眼,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翻看,悠哉道:“就岑铭毅一个人,别说三个月,给他六个月都不能把建越两州翻个底朝天。皇上给他的三月期限将至,等他回庆都问罪,沿海依旧是我们的地盘,你怕什么?”
“可是……”蒋济钢总觉得近日来他们理事诸多不顺,似乎和他们作对的不止岑铭毅。
杨文晖放下书,沉声说道:“领安置款的人是前主簿柯维,如今他杳无音讯,谁知道他是不是背着河道衙门卷款逃了。”
蒋济钢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前主簿柯维任职期间屡次徇私,有渎职之嫌,本官亲顺念故,并未处罚柯维,仅是将其革职遣回。未料柯维不知感恩,偏生记恨之心,假借越州河道衙门主簿的名义领走了安置款,买通山匪对百姓痛下杀手。”杨文晖缓声说着,眼中没有任何起伏,似乎早就盘算好了这套说辞。
蒋济钢的目光豁然大亮,“还是杨大人有办法!”
只要他们拖到岑辗返回庆都那日,朝廷便再没理由派人来追查,湑河工事依旧是他们来管。
听着屋内畅意笑声,站在书房外双手端着托盘前来奉茶的柯云兰心中一惊,差点踉跄跌倒。
她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惊扰到屋内的人,铁青着脸色转身匆匆离去。
柯云兰脚步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背靠着房门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衙门主簿,一直两袖清风,怎么可能贪污百姓的安置款?
在他出事之后,本就清贫的一家更是难以维持,娘亲在那没多久便去世了,她为了安葬娘亲,不得已卖身换钱。
她拼尽全力成为花楼一角,入了杨文晖的眼,就是为了借机打探父亲的消息。不论是生是死,她都想知道父亲这几年究竟去了何处?
今日她听杨文晖那个狗官所言,她的父亲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他们竟然还想让她的父亲抗下所有罪孽。
她绝不能让狗官得逞!
想着,柯云兰将今日听闻写成书信,又急切地翻找房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偷偷寻来平日里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府中家丁。
“这是我积攒多年的全部家当,能不能麻烦你将这封信送去衙门给那位钦差大人?”
家丁本想拒绝,但他掂了掂布袋的份量,勉强地点头答应:“我找找机会吧。”
看着家丁小跑离去,柯云兰有些脱力地靠着柱子,缓缓蹲在了地上,静观着满园春色,笑容满是悲凉。
世道的确艰难,可真正作乱的却是人心。
——
海面数十艘战船有序排布,将士挺直而立,严阵以待。世局多艰,可他们不会袖手旁观,任凭贼寇侵犯。
海上无城墙,大齐将士愿用一身血肉,永铸海域边防。
建越总兵梁介立于高处,捧碗高声道:“众位将士!”
烈风近乎要将他的声音吹散,他便再次放大声量,“琉岛贼寇暂退,但我军来报,仍有贼寇在大齐海域徘徊,有意再次发起进攻。为打消琉岛贼心,保大齐沿海安宁,各位将士可愿与本将军乘胜追击,驱逐寇贼!”
“保家卫国,义不容辞!”众将士的铿锵之声,响彻整片海域。
梁介志气更甚,正要结语时,见本该在滨洲城内养伤的叶辞川竟带着遮月楼的人马登船,默默站在了后列。
上一篇:退婚嫁给书生做夫郎后
下一篇: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