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秀站在路上听着看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和这片生活了快两年的地方道别。她有房子了,写自己的姓名,装修得会崭新明亮。她还会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她可能会和印小嫦在一个屋檐下吵架,但她能自己做饭、还有个不需要排队的卫生间。
如果卯生来找自己,她就带她进自己的小房间。她会住在自己的房内,卖上万平方的地板,再赚一套房。这样卯生来找自己时就不用顾及母亲了。
印秀想着想着,眼神渐渐憧憬起来。她说“都好”,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想法。还是很想念卯生,印秀又打开手机短信看了卯生的信息。
“等我和俞任说清楚”。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印秀急切地想要安稳的答案。说“都好”的印秀想要听到“做我女朋友”这样炙热的邀请。印秀看着手机嘴角挑起,她拨了卯生电话。
那头“嘟嘟”才两声,卯生带着鼻音接了,“印秀。”她说自己回了省城,毕竟戏校的课不能落太多。但是因为母亲还留在柏州,这周末她会回来。
“我会请周一一天假,”卯生的情绪说到这里时才高了些,“我……我告诉俞任了。”
“我知道。”印秀听到卯生的声音就很开心。
“不,不仅仅是那件事。”卯生挠着头发,“是说,我……我喜欢上了你。”
印秀脚下仿佛踩了棉花糖,她听到心脏裂出甜浆的声音,“嗯。”社会化的印姐听到了近乎允诺的话,已经放下了浮躁的急迫,她说“哦”。
旧人哭新人笑,卡在两人间不能自如行走的卯生不新不旧,亦哭亦笑。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想俞任,可我好想你啊印秀。”卯生真没出息,印秀想。
“没出息。”印秀笑。她靠着墙倚住发软到肩膀的身体继续听,又责骂了自己一句,“都很没出息。”
第55章
城中村的大新闻是王孝礼家偷偷在五楼加盖房子被举报,城管等相关部门立即出动,任他家那只贪嘴的大黄狗在下面狂吠也不为所动,举着大喇叭对在屋顶上抗拒拆除违法建筑的王孝礼喊,“你下来说,你这在政策截止期后盖的肯定不行。没了第六层,你家不是还有五层吗?”
由于这天是星期天早上,加班加点的工作人员、消防队还有派出所的人本来不少,围观看热闹的更多。袁惠方踩着棉拖鞋端着碗站在自家店门口吃青菜面,路过的老邻居喊她,“走啊,去瞧瞧?”
袁惠方别过脸挥挥手,“不看了,就那么回事。”这要是让王孝礼得逞,整个城中村都会一窝蜂地效仿。这种事儿得瞧准了时机,她袁惠方在新政策出台生效伊始都办不到的事,王孝礼还想冒头就是傻。
还是得朝内有人啊。
袁惠方吸了口面条看着对面毛信霞的理发店,她那漂亮小丫头正拿着妈妈的口红举着小镜子涂嘴巴。宿海期中考试全年级倒数第六,毛信霞因此也被传唤进到实验小学,听着老师数落“你这孩子才一年级,带着口红眉笔来学校,上课就趴那儿玩。”
问了成绩,宿海语文八十四分,数学八十六分。毛信霞说她觉得这成绩也不差,下一句话被老师瞪回去了,“我小时候就七十多分呢。”
就怕人比人,老师拿最优秀的袁柳和宿海进行了成绩对比,“你看看,我们班袁柳,两个一百分。”
毛信霞就将肩膀上的大波浪拨到背后,“那……我回去说说这孩子。”
“不仅要说,还要督促她认真地完成作业。你看袁柳,还没读过幼儿园呢,这字儿写得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再看看你家宿海,”老师抖开宿海上面用口红眼影三种颜色的眉笔涂抹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上面的字儿写得歪歪扭扭,一个字还占四个格子那么大。
“诶。”毛信霞第一回 面对这种事情时是谦逊的。后来又被找了几回,她嫌烦态度就变了,“老师,可能我孩子就不是读书那块料,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就行。”
“诶你这人怎么做妈妈的?你不想自己孩子考大学?真读个初中以后工作都找不到啊。”老师生气。
毛信霞解释她家孩子对理发挺感兴趣,现在她也着手从培养她给客人洗头开始。老师我的店就在学校附近城中村里,有空来啊,我给你设计个漂亮发型。
在袁惠方看来,毛信霞这叫对孩子放任自流不负责任。小孩子的兴趣不能当饭吃,正经书读出来拿着文凭才能做人上人。这是袁惠方也常常教导袁柳的,“你看,起码得考个大学拿个本科,然后你再考公务员。”她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指着前方围在王孝礼家下的公职人员们,“你妈我当年就是读书太少,念到初二就不想读了。要不进街道还轮得到别人?”
袁柳坐小马扎上挑着面条,听言用力点点头,“知道啦。”
袁惠方发现孩子进她家四年多,她对这孩子生起了迟来的喜欢,就学习好这一点,袁柳的口碑才刚刚在城中村建立起来。
袁柳则边吃边盯着碗前面的数学题,这是俞任姐姐上次来送给她的一套小练习册,说是一年级下册能用上,小柳可以先看看。她特别想将最近拿了十朵小红花的事告诉俞任,还有她的数学测试又考了一百分。
可是俞任又连续两周没来,袁柳的期盼一次次落了空。但她是个善于想法子的孩子,她会去问印秀,但那位租客姐姐现在很难碰着,说是工作太忙了。高个子的短发姐姐也没出现过。袁柳只得先想法子写完练习册,好在下一次俞任来时给她个惊喜。
或者——袁柳还想到,俞任就在不远的八中上学,她可以去找俞任姐姐。
袁柳吃完最后的面条,等着母亲把碗给她送回厨房去洗。这时,宿海的脸抹得和红屁股猴子一样走出来,“袁柳,下午咱们去玩吧。”
袁惠方警觉地瞪眼,“上哪儿玩?”
“学校隔壁的公园有跷跷板和秋千啊。”宿海说得袁柳心动,究竟是孩子,再用功也有玩兴。可是袁柳一般不上课就要看守联通店,还得不时地跑腿帮父母买东西,今天盆里还有一家人换下的三双鞋她得刷。她咬着唇看着宿海微微摇头,又偷偷看了眼袁惠方。
“去吧,中午早点回来啊。”袁惠方想摸摸袁柳的头,力道没控制好变成了习惯性地拍,她自己都看着手掌笑了,“妈的。”
小袁柳还是等着将碗洗干净收拾好才和早等得不耐烦的宿海手拉着手出门。宿海的头发是两只可爱的麻花辫,从头顶梳到颈后。她没烫成怀丰年那样的样板卷发,因为她妈妈说“这是自来卷,妈烫不了。”
而袁柳的小光头也长成了顺滑的过耳短发,毛信霞说到做到,将她的头发剪成樱桃小丸子。
宿海甩着袁柳的手,“你妈妈今天真好啊,都没凶我。”
袁柳说她最近都很好,还带我吃了麦当劳。当然袁惠方不亏本,临走前在麦当劳服务员鄙视的眼光中顺走了一大摞子餐巾纸。
两个小孩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宿海无忧无虑的,时而被袁柳推得大声尖叫,时而笑得清脆如小铃铛。袁柳等她玩开心了才擦擦汗,“我要去八中。”
宿海马上爬下来,“我也去!”她都不问问袁柳去八中干什么。既然带了个“中”,肯定有很多比实验校园还好玩的设施。
“我要去找俞任姐姐。”袁柳难得有点得瑟,“就是那个经常来教我认字做算术题的姐姐,她可好看了。”
“她不好看。”宿海抬杠,“好看”是指妈妈,还有卷曲得有韧劲的头发丝,那个姐姐是齐刘海,后面的马尾又平平无奇,所以不好看。
袁柳向来逆来顺受,可在学校里成天被老师表扬得来的自信以及快排不下的小红花给了她反驳宿海的底气,“就好看!眼睛大,嘴巴小,笑起来鼻子前面像海绵宝宝。”
“嘴巴再大点就真的是海绵宝宝了。”宿海又拉袁柳的手,“走吧走吧,我也想去八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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