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体重一直问到以前谈过几个,再到什么时候去上海买房,女博士嘴巴一直没停,男博士喝了两杯咖啡越发不是个滋味。坐到十二点时两人同时看手表,齐弈果再看大门,果然见到了俞任。电话正好响了,她说我妹正催我呢。
男博士说那不巧了,以后有机会再约吧。谢谢你,你很有趣。
“哈哈谢谢,我也觉得我挺有趣。”齐弈果送走男博士后瘫在沙发上吐气休息,见俞任已经在咖啡店门口张望。她招手,“过来。”
俞任目送走那位男博士,“他长得还行啊。”
“牙齿畸形,有痔疮,还不太会聊天,无趣。”小齐等俞任坐在自己身边,头就挨着俞任肩膀开始撒娇,“姐姐累死了,姐姐再也不想浪费在这群人身上了。”
俞任想躲开,被小齐的手摁住了肩膀,“反正晚上咱们两家要吃饭,你下午就陪着姐姐休息吧。”
“你好好说话,二十几的人了对着我撒什么娇?”俞任推开她的脑袋,“那位博士回家会怎么说你呢?”
小齐甩着腿,“大概说我强势,嘴巴没把门,读书读得太迂腐了不通人情世故。”她看着桌上的杯子,对俞任点点下巴,“姐姐想喝柠檬水。”
俞任说你自己张嘴要啊,“你为什么非要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正儿八经地见人家,人家也未必喜欢你吧?”
小齐说姐姐口渴了,现在说不动话。
俞任起身给她倒了杯柠檬水,小齐看来真渴了,一口气喝干后换了个坐姿,“我就是冲着他不喜欢什么就演什么。”
她的理由很简单,男博士父母其实她也认识,当年她考上大学家里请客吃饭时,那位男博士的妈妈说了句“女孩子嘛——”再咂巴了下嘴,下面的话就没说。他家要找什么媳妇?听话的,老实的,不能优秀得压过他家宝贝疙瘩的。“就冲我这得瑟劲,他妈妈一定不乐意。”
“他自己呢?”俞任觉得上面的分析算有点道理,可避让了目标人物分析。
“他的穿着打扮你觉得如何?土得不行吧,但又挺官气的对不对?”小齐说这就是家庭环境和自我后天的塑造,男博士说话也很谨慎,而且见面和分别时握手的劲儿都不同。第一次握手非常自信有劲,第二次有些敷衍,松开得很快。“他是个自我包装很严密的人,放不开。一个放不开的人,大概率瞧不上另一个放得开的人,还是女人。”
俞任张开嘴看着小齐,“原来你这博士也不仅仅读脊椎呐。”论琢磨人,女博士的用心不比她少。小齐看着她傻傻的样子戳了下脸颊,“放心,姐姐好多人都没读透呢。”
怎样才能读透人?非得读透干什么?俞任睫毛垂下,想到了她没读透的那些:卯生排首位。
“怎么才能读透人呢?”她问小齐姐姐。脊椎博士拉她的手,你陪我吃饭,再逛街换身衣裳,姐姐就教你读人的方法。
午饭她让俞任选地方,俞任挑了必胜客。小齐点点头,“小彩彩是个很实际的人,这里离咱们出来的地方最近,你就没怎么纠结选了这儿。而且你对物欲没那么大的渴望。”
俞任想了想还真有点,嘴上硬,“那是因为我没钱。”
齐弈果笑着摸了摸她脑袋,被俞任拿下手,“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老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儿,说明一直都被人当孩子。你对这个也很不满吧?因为被当成孩子,所以受到的打压也不少吧?”齐弈果的嘴巴恢复神速,又开始噼里啪啦。
“你的话好多。”俞任拧眉,其实是对被看破的不满。
两人就默默地吃着披萨,吃到一半,齐弈果一边嚼着一边看俞任,被女孩一瞪,“你不说话看我干什么?”
“你嫌我话多,我就眼波传言。”小齐摊手,“我的眼睛刚才在说:小彩彩长得很聪明。”
“没你聪明,看人看透了。”俞任看了眼手表,不知不觉到了一点,然而距离晚上的聚餐还有五小时。这五小时她干点什么不好?
这时齐弈果给了个建议,“四楼开了一家书城,听说很大,而且还有沙发坐,舒服着呢。咱们去那里找点好东西看?”
于是半小时后,俞任蹲在地上翻着下面的名著栏,齐弈果捧着一本画册、一屁股陷进单人沙发、两条腿搭在扶手上舒服地看着。俞任选好书走近她瞥了眼,发现那是本艺术画册。齐弈果正对着幅油画中的裸-女-屁股咬着手指头。
察觉到身后有人,她头向下眼睛朝上翻,“诶?”再点点头,继续翻到下一页,还是屁股。
俞任看了两小时的伍尔夫,齐弈果就看了两小时的屁股胸-脯大腿。俞任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小齐这样安静专注。她成天在科室,病人趴那儿,屁股能少得了她看的?肥的瘦的韧的蓬的圆溜弹性松垮的,应有尽有啊。
想了会儿,俞任又顺着小齐翻页看到画册最后一页,绝了,又是屁股。小齐盯着最后一只不知道想些什么,十分钟后才合上了画册将书送到原位,又去吧台点了两杯热果茶端来。她松开发夹,让盘旋多时的发髻洒下,再拨拉长卷发回到熟悉的位置,“看什么?”
俞任说伍尔夫的。
小齐说我问你看到了什么?读到我哪些?
俞任推了眼镜,“我没事看你干什么?”
小齐笑,我看了十几个屁股,你起码也瞄了三回。小彩彩啊,姐姐觉得你活得有那么点儿压抑呢,不自觉地被人体吸引了对不对?我跟你说啊,保罗西费尔的屁股是一绝啊,连人家脊椎侧弯都画出来了。
“和我压抑有什么关系?”俞任盯着伍尔夫,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性-压抑啊。”小齐小声道。
俞任有想到和卯生那一夜失败的尝试,书垂下手腕,她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水杯,她压抑吗?她只是希望和卯生亲密地融合。喜欢一个人如果没有把自己交付的觉悟,这种喜欢可能会体面,但绝对没有热度。
卯生对自己的喜欢果然在半山腰,她对印秀却到了山顶。输了,彻底输了。俞任不知不觉眼里蕴满了泪水,齐弈果又一次恨起自己招惹了这女孩。她给俞任擦泪,手里的纸巾被俞任要强地抢下扔到垃圾桶。随后俞任转过身,再竖起书继续读。
齐弈果笑着跳回自己的沙发,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但是她没有看屁股,她盯着俞任的后脑勺咂摸着,再端起果茶尝一口青柠檬的滋味。
第86章
省城东区的新店开业不到半年,现金流已经稳中有涨。印秀全天到夜晚都扑在四家门店身上,体重瘦了十来斤也不怕人问是不是因为失恋?因为印秀的忙碌看在别人眼里。
印秀觉得搬到新家的沙发可能是个错误,使得她每次回去都不可避免地想起卯生。看一个人有没有从脑海中远去或消退,要看她浮上心头的速度。时过境迁、人回旧地的感慨多半也到了快放下时。印秀没有感慨,她在午夜时坐在那张沙发上,总觉得身后躺着蜷腿的卯生,卯生的声音继而响起,“回来啦?”
现在没卯生,印秀会吞半粒安眠药,盖上被子直接睡在沙发上,脑子里一遍遍地过几家店的数字,轮到她和浩哥合伙的那家就格外让印秀安慰:五个月,她分到了八万块。钱之外,她还碰到了渠道和大客户。浩哥说让你合伙,不是只拿些股金和参与管理的,你还要跟着我深下去,把渠道和客户都吃住。这是浩哥送你的,比钱还值钱。
浩哥的意思是他不用印秀的身体换,可不代表他盯印秀不紧。直到确认印秀和卯生没了联系,每天都被工作缠得不可开交不像装的,浩哥才假惺惺地劝她:别老只想着赚钱。咱们赚钱为了什么?享受。
印秀说她享受不惯。浩哥笑她,那还是赚少了。
赚再多,享受对印秀而言也是罪恶。如果为了享受,她也不会推开卯生。租房买菜,吃二十块钱的烧烤,喝两块钱的啤酒不见得不快乐。
与其有朝一日被人给比下去而丢了卯生,不如在卯生还喜欢自己时离开。卯生虽然不在身边,可分手后的印秀心里还有她残留的关心爱恋。仿佛这样能把这场刻骨铭心的感情挂在墙上裱进画框,卯生、自己,都静止在其中。比起赚钱的进取心,感情里的印秀越爱胆儿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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