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生说师姨这两天帮别的团救火,连唱了五场,太辛苦。她还小声让师傅给她盖上衣服,后座赵兰的眼神又闪了闪。
王梨和赵兰住在酒店,凤翔本不依的,可想想她们怕是担心不自在也就作罢。回酒店后,赵兰解开义肢,王梨就凑过去替她按摩腿,“要不这几天别穿了,用拐杖,我搀你或者背着你。”
她掌心手指轻轻带着劲儿,赵兰舒服多了说可以了,王梨却不停,看着温顺的眼睛注视着赵兰,又狡黠地眨了下,她知道赵兰有话说。
赵兰轻捶师姐肩膀,“我偏偏不说。”
王梨鼻尖下溢出笑声,“凤翔和卯生是相互照顾习惯了,一个屋檐下这样总比客气好。凤翔要是放不下架子,卯生就难对她说出困惑。想学东西就要拉下脸不是?卯生以前可是有些怕凤翔的。”
可……可卯生你晓得是什么样的孩子,凤翔你也清楚。赵兰说,这凑一块儿不是干柴烈火吗?再回忆凤翔的言情,不像是对王梨有旧情。
王梨说那也管不着啊,你就愁一个辈分问题吧,凤翔是喊你姨还是妈?师姐怕是不能叫了。这样你可不就也是卯生的姐姐了?
赵兰瞪大眼睛,姓王的你有谱没谱?
姓王的说,咱们的谱儿别人不乐意唱的,我去放水,一会儿扶着你洗澡。这就是她们要住酒店的原因,赵兰其实可以独立洗澡,但腿脚不便在别人家里多怕带来麻烦,在酒店王梨就可以倾力照顾。
安顿下来时,一天的疲惫从头到脚灌下,赵兰靠着王梨的怀抱,“师姐,真要有什么,咱们……我心里还是别扭。”
别扭什么?王梨摸着赵兰的脸,你放心,凤翔是个明白人。
王梨的话有两层意思,这事儿要是成了,凤翔不会让大家难做。要是成不了,凤翔也不会搞得关系僵硬。赵兰也就一句话的意思,“我看卯生未必顶得住。”陈凤翔是个小妖精,她太艳了。
又哼了哼,卯生活该。听得王梨在她头顶笑,“阿兰也是。”不管过了多久,十六七岁的赵兰的影子一直黏在身上,王梨宠出了赵兰的小心气儿,赵兰靠得更紧了些,“那你还等什么?”
姓王的愣住,随即老树开花,点燃了一把火。
卯生如果累到会头挨枕头就睡着,凤翔不同,到家前醒了后就觉得腰酸背疼,连头都是涨呼呼的。她说以毒攻毒,卯生你给我开瓶冰啤酒。
卯生给她准备了两个小菜,倒了一杯酒,自己则拖来椅子坐凤翔对面看她喝,“师姐……”她今天其实一直留意着凤翔,愣是没看出她有什么难过的地方,像是姐姐妹妹那样热情招待着赵兰和师傅。可凤翔今天累得不一般,卯生没见过她在车上就困得不行。
“绷紧了精神最累,比唱戏累。”凤翔说,“现在好了,你终于过关了。你妈妈和师姐都会放心咯。”凤翔嚼着腰果,眼神直直地看着窗外又不说话。
卯生自己三段感情都对凤翔谈及,可凤翔那儿也只偶尔骂一声前夫。她像个孜孜不倦的唱戏机器,不是在赶去这场的路上,就在那场的台上。领了钞票开开心心,回家后笑声不断,可她这副颓废样子显然累极——凤翔弯下腰抱着腿,身体在沉重地换气。
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卯生说你躺下,我可以帮你按摩按摩头。
凤翔眼里这才来了点精神,拿眼一扫她,“没大没小,什么叫‘你’?”
卯生说今天喊错了几回,被我妈说了。
“你妈就爱拿着辈分说事儿。”凤翔说我再喝一杯,也不要你按摩,卯生你就陪陪我,今天我觉着格外难过。
凤翔说话不算话,喝到第五杯也没把难过浇灭,她眨着大眼睛,“我今天一点儿都没漏出来。”卯生说漏什么?看着凤翔抿嘴傲然的样子忽然明白了,她说“嗯”。
她低眉的样子竟也像王梨,凤翔看得一恍惚,半天才说,“你像她。”
卯生说“嗯”,她不知道如何帮忙排解这种难过。凤翔最后放下杯子,卯生扶着她回床躺下,再盖了被子。凤翔还是睁着大眼睛,“你这会儿不像她了。”好了,师姐要睡了,把门带上吧。凤翔说。
原来绷紧了不漏出一丝丝牵连端倪是这么累,卯生钦佩凤翔,也感激她,毕竟她最怕看到这种三角恋,她能怎么着?那是她妈,那是她师傅,这是她师姐。
卯生收拾好客厅洗完酒杯,她看时间已经午夜一点,她不累,反而一天都处于兴奋状态。师傅的认可就是她最大的鼓励,卯生觉着这一遭离家几个月,她渐渐掌握了自己的生活:靠本事吃硬饭。
可凤翔房内传来低声的呜咽,卯生吓到,她凑在门前听,果然是凤翔在哭。卯生忙推门进去,蹲在她床头,凤翔说你走开。
卯生没走,就抓住她一只手握在掌心里。凤翔的手不像印秀的糙,也不是俞任的软,更不是孙甜的硬,它有力量,也足够柔,有年龄注入的纹路。卯生拢得紧了些,凤翔的脸还埋在枕头里,又说你走,但她没抽手。
她哭了多久,卯生就握着她的手蹲了多久。
后来凤翔才抽手,“你给我拿一个枕头来,老娘鼻涕哭到上面了。”卯生轻轻笑了,还带来了热毛巾和纸巾,凤翔坐起来往脸上鼻子一块块招呼,最后正面躺平看着卯生,鼻头眼睛俱是通红,“你还不走?”
“哦。”卯生看着她没挪脚,女孩眼睛里的担心疼惜让凤翔脸热,“那你拿自己的被子枕头来,你陪师姐说说话。”
卯生照做,躺在了凤翔的身侧。凤翔说卯生你可别想有的没的,我们是纯洁的师姐妹。
“明天你要喊我妈妈一声阿姨的。”卯生的话惹凤翔一掐,“没门。”她又擦了眼睛,往卯生那边靠了靠,“我还是睡不着。”
卯生伸手再握住她的,“睡吧,师姐。”她哄着凤翔,很快,凤翔睡着。半夜卯生迷糊时,听到一声不知道从梦里还是从房里传来的委屈声音,“师姐。”
第119章
通过和老何多年的斗智斗勇,齐弈果棋术越发精湛。老何说怎么一回事儿,她不会矢口否认,“没那回事儿。”而是坐在房间看着老何,“你看谁都像有事儿。”
老何果然像被踩到尾巴,关上房门夜里十二点还在训女儿,你有没有病?我老早就告诉你别打人家主意,也就是人家孩子,还小,不和你掺合,你后天给我去买身衣服去相亲云云。
齐弈果说老何是疯子,凡事要根据她的习惯和认知进行才叫正确,小到家里电视机遥控器要摆放在固定的位置,大到女儿的终身大事。她逼问了齐弈果一个小时关于俞任的问题,节奏是扯两句相亲,再回头问,“彩彩当时眼睛怎么是红的?”
小齐说你自己去问问不就得了?她眼睛红了肯定和我有关系,你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磨到她头晕脑胀,小齐躺在床上闭眼,“我建议您去订制条横幅,‘齐弈果是变-态同性恋’挂咱们家阳台外面,这样人人对我敬而远之,您不就省事儿了?”
老何脑回路开始发散,“你是不是回来找曹芸的?”
齐弈果不理她,准备入睡时被老何拉起衣领子,“你说啊!”老何幸亏没披头散发,单就那双气红的眼睛就像头发怒的母狼。小齐咬紧牙关,最后哑着嗓子,“您生我图什么呢?这么辛苦。”
老何哭得她头疼,小齐没像平时那样儿说句“后天我去得了吧”来哄她,而是凌晨三点多离开了家门回到酒店。她刚给俞任发完消息就接到老何歇斯底里的电话,“齐弈果,你就是想要我去死对不对?你就是要逼疯我!”电话那段还有父亲老齐的骂声,“你半夜发什么疯?想让人家笑话吧!”
老齐接过电话,“果果,你在哪儿呢?有家不着,快回来劝劝你妈。”
齐弈果抓紧胳膊,“爸,我累了,一早就回上海。”
她以为拿下棋缠斗的劲头来对付老何,总有一天能磨到她服软放手,毕竟老何在衰老,她还没步入壮年。忍了这几年,老何手里眼里嘴里的刀子从没停下过,她刺得齐弈果心里千疮百孔。迂回之后是老何的得寸进尺,反抗之后是她的步步相逼,沉默之余有她的空间侵袭。才在俞任这儿能得空喘息的齐弈果今晚身心疲惫交加,脑子的神经快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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