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宋姐的车坐了进去,宋姐说我送你回学校?她的手想摸一下丰年的脸,半路抽回,“你一个多月都没回我,我以为咱们俩这辈子都不会见了。”对这个上次在相逢一刻忽然哭起来的女孩,宋姐还是割舍不下。她说你怎么这么傻,你又不吃亏。
“我不怕吃亏,我怕糟蹋了感情。”丰年当时的话让宋姐愕然,而后穿上睡衣,说那就算了。
车还是开往左家庄,还是进那个小小的两居室,还是糯米普洱的味道。宋姐说你还是留下来见我了,长叹一声后,她抱着丰年的头,听着女孩在她怀里哭得小心。你要我怎么办?宋姐无奈之下只能如是反问自己。
好多夫妻婚內出轨各玩各的,还是因为婚姻这张纸还有点别的价值,也是因为“玩”就是“玩”,当不得真,玩的时限总超越不了婚姻效益的时限。和成熟的情人就不会有这个苦恼,大家心知肚明地抽丝剥茧,酣畅淋漓后无疾而终。可这么个剔透执拗的女孩,偏偏不接受好多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丰年说我不要你怎么办,你有自己的生活。我想喜欢你,我想我开始喜欢了。可咱们别联系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偷偷摸摸地喜欢就行了。我想给你干干净净的感情,我不图你什么,你的钱,你的身体我都不要。你每次给我的消息和电话,甚至去学校找我,对我都是煎熬,我跨过去挺难的,你知道我这么赤手空拳两袖清风的人,能抵御十次二十次,可能架不住三十次四十次。
宋姐的眼圈倏的红了,她的手收紧,最后亲了亲丰年的额头,“好。”她说你就是太聪明了,把我的外衣扒得精光,让我自欺欺人不下去。我没资格的,我心里清楚。
再过了会儿,丰年要离开怀抱,宋姐的手却不松,“要是我离婚呢?”
丰年不可思议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璋璋怎么办?”璋璋是宋姐的女儿。
宋姐摸着丰年的头发不说话,她还在评估和预测,在心里架构着一个个模型。最后宋姐说,我试试。
丰年的泪水那一刻决堤,“从来没人和我说,她会试试。”
宋姐哭笑不得,“因为我舍不得你。”她说自己不是个优秀的女人,心太容易软,还不够硬。谁让我碰到个叫怀丰年的软面团子?这是孽缘吧。
丰年说是孽缘,宋越琼,我妈也姓宋。
头顶挨了宋姐一下,随后是她的笑,“书呆子。”然后是无声的喟叹。
第163章
宿海回柏州后,人人见了她都问是不是北京的东西特别好吃?宿海说就那样儿吧,东西还是柏州的好,也就是我不挑。回来休息了一天她就回了妈妈的理发店露几手,毛信霞说周姨带你带得不错。她朝理发台瞄了眼,示意宿海打开一个小工具箱——各式剪刀绽放着流水线般的动人光泽,宿海拿起其中一把翘剪,光滑的指圈绕在手中,重量刚刚好,捏握都顺手又舒服。看做工价格不便宜,她问,“给我的吗?”
“理发师起家都得有套合手的工具,就是给你的。”毛信霞看着宿海欣慰道,“妈给你先开三千块的基本工资,旁的赚多赚少看业绩。等你成年了,再帮你开店。”宿海开心地抱着毛信霞亲了口。
为了试剪刀,直接将弟弟邵君涵抱座椅上,小男孩嘴巴一歪刚要哭,被宿海瞪,“不许哭!”在不敢动的弟弟头上试了好几把后,大姑娘美滋滋的,“带劲!”
回柏州正好赶上春节前的忙碌期,理发店早上八点开门,晚上十二点才关门。宿海在北京进修的手艺马上有用武之地,她在毛信霞店里的剪发起价定在二十五元。起初别人一看是女发型师,又是个半大孩子还犹豫。宿海沉着脸,学周姨一副有点儿不耐烦但张嘴温柔的风格,还真唬弄住了人。累到年三十中午,宿海在北京养得肥嘟嘟的小脸儿已经瘦了圈,毛信霞说你还要去你亲爸那儿看看,他打了几回电话问过。
宿海就买了礼物厚着脸皮上了门,当然不再朝亲奶奶的鞋子上吐小痰,她喊“奶奶好”。老太太这些年明显卸了劲儿,对着宿海就剩客气疼爱的份儿。坐了半天,吃了顿尴尬的午饭后,宿海得到了个允诺——她会在今年得到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前提是以后都搬回来同亲爹奶奶住。她那小鸡坏掉的亲爹还说,结婚后再生个儿子,随咱们姓,爸的房子都是你的。
宿海看着她亲爸稀稀拉拉的胡子茬想,不少男人最痛苦的事儿不过是有了钱却没了折腾的工具吧。她给许下重诺的亲爹敬酒,“爸,我不结婚不生孩子房子就不给我了?”
这……亲爹说哪儿能不结婚呢?你才多大,胡思乱想吧。
宿海说她就是问问,因为爸你的话不对。合着我生了个儿子你才给更多的房子,你还是不心疼我,你心疼的是你八杆子打不着的孙子罢了。是不是你们男人总觉着把财产给女孩子都是吃大亏,宁愿给一个鬼都不晓得在哪儿的男孩?宿海放下杯子,“我还真不稀罕要。”
宿海虽然忙得充实,心情却谈不上愉悦。既因为亲爹给房子的附加条件,也因为从北京回来后心里空了一块儿。屠格涅芙娃她大爷的,说推迟个一两天才回柏州,这会儿都看不到人影子。
年三十和小柳袁阿姨一起吃年夜饭时,她才接到了坏丰年的拜年电话,“我今天刚回象牙镇。”丰年说不好意思啊小海,初二我回柏州找你们。
“你和宋姐相逢了吗?”宿海坐在袁柳床上问,这时丰年那头响起了吵闹的鞭炮声,淹没了对话声,最后只听到几个字,“慢慢来吧。”
刚放下手机,袁柳回房给俞任打电话,让宿海先出去下。懒洋洋的宿海直接躺下,“我就不,你和俞任姐姐打电话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男朋友女朋友。”
袁柳捏着电话脸红了会儿,最后收起了手机。她也和宿海并排躺下,两个孩子一起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期末还是没考进年级前十。”袁柳说,八中竞争太激烈了,她学得好辛苦才维持了班级前三。俞任姐姐说不要紧,可我心里很失望。
“坏丰年放了我鸽子,我再也不给她剪头发了。”宿海喃喃。
“俞任姐姐好像在被人追。”袁柳想起那天姐姐和一个男孩子并排走路,就在她们单位附近。看到自己时俞任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解释那是她师兄。
“她不被人追才奇怪,学习好就不愁没人追。”宿海想起了宋姐漂亮的双眼皮和一大蓬卷发,她什么都看起来好贵的样子,也像学习很好过的模样。
“哎——”两个人一起块儿叹出声。袁柳还是一骨碌爬起来给俞任姐姐拜年去,只不过换了个房间。三分钟后喜气洋洋地回来,说明天姐姐就回来,她要去姐姐家吃饭。
小柳,我问你一个事儿啊。宿海绸缪着问题,“你对俞任姐姐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优秀学生袁柳结巴,“什么……什么感觉?”
“我怎么觉着你对她挺有占有欲的?”宿海抖着四十码的脚,没顾上看小闺蜜的窘态,“我怎么觉着,我对坏丰年也有一丢丢的占有欲呢?”她那天送我去火车站离开后,其实我生气又难过,我挺希望她陪着我一块儿回来的,和她一起坐火车应该特别有意思,我喜欢和她聊天儿。
可我不能决定别人该做什么,坏丰年,俞任姐姐,小柳你……你们以后都会和不同的人谈恋爱或者结婚吧。我怎么觉着长大后,缘分越来越稀薄了呢?比我用剪子打薄人家头发还要快。
袁柳看着宿海的眼睛,她说小海,你也变了。
还有谁变了?宿海敏锐地抓住信息。
袁柳笑,大眼睛和宿海的互相映照着了然的光芒,“我。”
丰年初二一早就回柏州找朋友,身后当然是宋绘香和怀湘龙的骂骂咧咧。这个年依旧过得不痛快,因为怀湘龙说她读了博士还是应该走选调,心想着女儿帮他达成这辈子无法实现的县委书记梦。
什么选调,什么巴洛克,怀丰年心里揣着的都是宋姐。她多留京十天,差点没买上回乡的票。为的就是和宋姐吃了两回饭,一次是中午,一次在夜里,都在她们公司楼下,宋姐是抽空下来的。宋姐说她年前特别忙,年后才能休息几天。家里都安排好了,璋璋去澳洲参加个网球夏令营,她和老公提了离婚的事儿。至于后续如何,宋姐没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