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简单,换我,可能做不到这样大方。”曹芸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我原以为你和她,会有点带孩子的感觉。”就像她当初带齐弈果一样。而齐弈果说不是的,她的事儿不容我越级指挥,我的事儿她不掺合。
不吃醋吗?曹芸说,我本来有点侥幸心理的,现在看,你们之间泼不进水。
齐弈果说芸芸我感觉到了,所以我才来赴约。我想我要说的你都明白了。成年人对话有个毛病,寄希望于对方明白了,又觉着自己不说明白是给面子落台阶。小齐不知不觉沾了这一套,而曹芸早就对此轻车熟路。
“祝你们幸福。”曹芸握着小齐的手一时没舍得松开,而齐弈果说我想了很久很多,我觉着当年错不在你,在我妈。曹芸不置可否,说这事儿不需要安个公道名份,缘分不讲理。
小齐和曹芸分开后又拨了俞任电话,发现对方已经关机。大事不妙,她顾不上被父母发现的危险打车直奔俞任家楼下,三个阶梯一跨终于到了她家门口,一声“彩彩”后,是红着眼睛的俞任开了门。
“都说清楚了。”齐弈果说这事儿本来不是她想说的,但是曹芸一周几个电话,意思过于明显,她心里有数的。而小女友的手落在她的右手,目光犀利得让医生发慌,小齐举起右手,“告别时握过,下雨时搭过腰。”心想俞任是不是长了千里眼?
没想俞任又哭了,小齐进门抱住她,“彩彩,我不见她了,再也不见。”俗套爱情戏码还是上演。
俞任说不是这个原因,她只是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放不开,“我为什么做不到从容地爱,大方地爱?”
理智回来的文科高材生说,虽然我的内心意愿是不干涉你们,但我的言行表情已经间接促成了你做出这个决定。弈果,我对你过于喜欢,从而有点迷失自己了,小情小爱就这回事儿,醋了,酸了,哭了,好了,甜了。我这一次怎么没绕开呢?我爸说过,我看着沉稳,其实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能不能做大事还要走着瞧。
齐弈果好笑,“真是孩子了。你要做什么大事?”
俞任羞涩得难以启齿,齐弈果看得心花怒放,“彩彩,偶尔任性一点,小女孩一点,没关系的,我喜欢。”嘴唇落下后,舌尖被俞任狠咬了一口,“以后你还是跟我说明白!”
小齐捂嘴叫,“什么?”
“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俞任觉着自己今天俗不可救药了。爱情不仅仅是荷尔蒙,还有不断地确认、履约,跟她社团活动的进度规划表似的。
“偶尔会想起,算……不算?”小齐很诚实。
俞任想了想,“不算。”毛巾里的水挤得再用力也会有残存,手过于用力还会疼。
敲门的声音传来,“哪一位?”靠着门的齐弈果去开门,迎面而上的是自己亲妈老何那张吃惊脸,她手里捧着给俞任送来的晚饭,“果果?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再看俞任极力恢复正常却还看得见眼红的模样,还有女儿惊惶一闪的眼神,老何狐疑地打量着两个女孩,“你回柏州怎么不打招呼呢?你包呢?”
小齐说她的包在车里,回来先带点东西给俞院长和彩彩她们。
“哦。”老何将饭盒交给俞任,“阿姨包了饺子啊,三鲜的。”老何说话亲热,表情却淡了不少,语气里还被俞任品出了一种打小三的滋味。老何再白一眼齐弈果,意思是你还不回家?
小齐只好跟着出了门,一步两回头看着小女友,无奈之下还暗示俞任放心,俞任忽然明白了,小情小爱的困扰不在于拧干齐弈果的水分,而是抹掉她心里的恐惧,比醋意更现实的是家庭阻力。
弈果回家又要经历一轮盘问和防护,对方磨难、消解、摧毁的企图显而易见,齐弈果是普罗米修斯吗?新肝长成就要被恶鹰啄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普罗米修斯是神,可人的意志力也能如此强大?
那盒三鲜饺子俞任一个都吃不下,她坐在房中等着小齐的短信,希望和以往老何突袭之后那样,收到“搞定”两个字。
显然,小齐没搞定,她说彩彩,我妈非得我在家待两天安排相亲。明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回上海了。
为什么不拒绝?俞任想问,她告诉小齐,“弈果,拒绝吧。你这样我太心疼。”
那头是无尽的沉默,夜深了,俞任觉得黑色浓得她喘不过气,而齐弈果午夜发来的信息更透着死气:她是疯子。
齐弈果身后是老何的声音,“你们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第118章
凤翔在酒店张罗好时去门前看了会儿,就见到卯生小心地驾驶着她那辆小广本到了停车场。她的心在王梨下车时先是一揪,随后用呼吸抚平了褶皱,俏脸明目上都是笑意。
王梨老早看到了小师妹,挥了挥手后要扶赵兰出门,两人立好后手也各自垂下,赵兰也看到了凤翔,幸好隔得远瞧不清她的羞涩。卯生则在前面带路,“妈,师傅,这家我和师姐——师姨常来吃,海鲜做得有水平。”
“师什么姐,你今天当着我们的面都说错了好几回。”赵兰嗔也嗔,看着瘦了黑了的卯生也心疼,但她再迟钝也看到了女儿身上的变化。卯生的气质开始登路,有王梨的温润,也有待人接物的涵量。更重要的是,那个白面团子一样的孩子现出了筋骨担当,看戏唱戏的人有双亮眼,扫了几下就和师姐互相交换了眼神——长大了。
卯生笑,“是我说错,妈你慢些走。”赵兰这些天截肢的地方开始疼痛,医生说是神经压迫的,也没找到什么好法子根治。但为了看卯生,赵兰还是笑呵呵地穿起义肢来了宁波。
凤翔做人也登路,先问赵兰一声师姐好,恭恭敬敬,如沐春风。再看王梨,就是一声“师姐”,眼神从未异样。
要说赵兰和凤翔心里总因为一些事儿有疙瘩的,她嫉她和王梨终成眷属,她妒她能搭档十余年。当年赵兰躺在病床上时,瞥见陪着王梨来找自己的凤翔就明白过来:王梨对凤翔招了。
听凤翔那时的字词语气都是劝自己,其实都在维护师姐。赵兰聪明,问出王梨那一串姐姐们后还提了凤翔,“那个妹妹呢?”
王梨浅笑,“那是真妹妹。”打死也不认凤翔对自己有过的意思。这事儿坚决不能提,不代表赵兰没感觉。赵兰在包厢坐定就看着凤翔,谢谢她招待,更要谢谢她把卯生带得这么好。
卯生给她们倒茶,却自然地从一侧抽出了凤翔的私人杯子,注上水后放在一边晾着。
看来这也不仅仅是单方面的照顾,而凤翔的话也印证了赵兰的猜测,“卯生照顾我也多,家里很多活儿都是她干了。”凤翔拿眼夸卯生时,卯生迎上她的目光挑唇笑。赵兰顿时一把扶住了假肢,王梨已经蹲下掀她裤腿看,“又疼了?”
那声问是一丝一缕的春日雪片,听着轻飘飘,落地潮迹却在。王梨黝黑的眸子闪过心疼,赵兰脸红了说没事。凤翔低头端杯子,唇被烫了下。
开席后,卯生照顾师傅和妈妈口味完毕,王梨笑看这孩子,“你也吃啊,晚上得唱好几个小时呢。”
卯生点头,老老实实地扒饭,碟子上被放了几只剥好的斑节虾。凤翔擦着手说,“喏,专为你点的,给我吃干净了。晚上让你师傅你妈妈听好了,咱们卯生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顶梁柱了。”
卯生给她也夹菜,“师姨早上没吃饭,少喝点,多吃些。”
赵兰看得嘴巴微微张开,再看了眼王梨。一般这场合从王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是找不到什么的,她总是笑,低头埋眼,把什么都藏进心里。
晚上的戏不用去太远,赵兰和王梨被安排在靠近后台的座位,两人都戴了副眼镜,一个近视,一个散光,但耳朵全可谓全场最顶尖的,中胡蟒皮拉松了,鼓板哪里走急了都听得明白,听卯生和凤翔一场《盘妻索妻》下来,心里都有了数。见晚上唱得头发丝儿都汗湿的卯生还要开夜车回家,心里又都是心疼。
卯生问师傅和妈妈她们唱得如何?王梨说有进步,无论是唱腔还是情感都处理得到位多了,压得住台。这是凤翔带得好,凤翔本事不仅没丢,还醇厚了起来。现在好花旦太少,我真怕断层了。可凤翔没回答,她累极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