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偷偷摸摸还来了这一出。俞任笑着打开信纸,很薄,只有半页。卯生说这水滴她留在身边好几年,一直还想送给俞任。希望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有事时能找到我。
她把玩了翡翠好一会儿,给卯生发了信息:一物两用,端的俭省。
卯生很快回了个大笑的颜表情,附上文字:山水相逢,好个缘分。
俞任鼻子塞了下,最后还是戴回了翡翠水滴,她抚摸着这蕴含了新意的旧物,又将它藏进衣领。
晚上聚餐其实不止三家人,还有齐书记和老何夫妻俩,外加一位女性贵客。俞晓敏说她也没想到来了这一位,再在俞任耳边小声提了句,“这是老左的高中同学,省-纪-委的,可能要调到柏州。”
俞任心里有了数,这才知道俞晓敏让自己来的苦心。
私人朋友聚会,大家都不谈公事,孩子自然是重点。孩子最有出息的老何反而脸色最差,她听着人家夸着齐弈果,还要不断应付回答,女儿在哪个城市什么医院?什么时候可以独立行医?薪资多少?何时回家?
老何打着马虎眼:在西海岸,医院嘛她导师帮着联系的我不懂,其它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至于什么时候回家这个问题,老何眼神黯淡下来,老齐接话,“我告诉她事业为重,回来一趟太麻烦,等我退休了,我们老两口去看她就是。”
俞任听到这句话时心猛烈地跳了下,她看了眼老何,发现对方也在观察着自己。俞任自然地挪过眼神,和席间职位最高的人不巧碰上视线,她笑着点点头,那位阿姨显然对俞任更感兴趣,问她大几了,读什么专业。
听说俞任当年高考是全市裸分第一,阿姨看着俞晓敏的眼神都多了分赞赏,“俞院长了不起。”
席间另两个同龄人左鹤鸣和祝朝阳模样变得成熟了些,性格却没大变化,左鹤鸣还是一副深沉的书生模样,不太说话抢风头。祝朝阳看了俞任好多次,被人瞧出了苗头,他爸爸老祝就赶紧撮合,“朝阳,快给你老领导俞任敬一杯。”
俞任说叔叔您言重了,要说老领导,左鹤鸣在育才就是我和朝阳的班长,这杯该我们和左班长喝。一句话就把人缝里默默无闻的左鹤鸣抬了出来,左鹤鸣的父母很开心,俞晓敏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取向目前还是倔强,但她女儿人情世故的基本功还在。
吃到快结束时,长辈们就问几个年轻人好久没聚,要不要出去喝杯咖啡?俞任他们就逐一和众人告别,终于提前离席。走到酒店大厅,祝朝阳追上俞任的脚步,“俞任,你有兴趣去喝一杯吗?”
左鹤鸣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机警地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决定。
俞任微笑,“我其实和人约了去见面,咖啡改天再喝吧。”对于被自己泼过方便面汤汁的祝朝阳,俞任其实不想搭理。祝朝阳自己却提了,“当年你泼我面的事儿可是全年级都知道呢。”
“是呀,”俞任保持着微笑,身体已经后撤了一步,“不晓得我还有没有继续恶心着你呢?”
那个小争端其实就是因为祝朝阳说俞任和白卯生“恶心”而起,俞任索性挑开了问他。祝朝阳挠了挠头,“哎哟,我那不是……太年轻嘛,其实女孩子之间很正常,我在加拿大才发现人家那才是真恋爱,你那会儿压根就不算事儿。”
俞任瞥到左鹤鸣的眼神亮了下,她说,“是吗?我前几天还见了白卯生,告诉她你也欠她一碗面呢。”
祝朝阳被惹笑了几声,“哎俞任啊,你这张嘴啊,我读中学那会儿谁都不怕,就是怕你。”他说那就改天再约吧,他还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左鹤鸣这时才跟上,也说好。
一场小规模出柜风险就被俞任悄然化解,她走在街上静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心里的郁闷越积越多。她还没开始工作,就要像打布丁一样缝补自己的个人形象。她开始理解齐弈果的柜中之说,她们并非不想自由地表达自己和愉快的生活,但那层无形的浓云总时时堆在头顶,不晓得雷什么时候劈下来。
老何的电话就劈过来了,俞任站在路边,老何躲在酒店大厅问,“彩彩,你能不能和阿姨说实话?你果果姐姐她……她的恋人是不是你?”
俞任不说话,老何就越着急,“我在她车里发现了她藏在抽屉的卡片,应该是收到了花,送花那天是情人节,落款是‘彩彩’。”
俞任的内心在激烈的左右互搏,有个不理智的声音一直叫嚣:认了!气死他们得了。这样可能就闯出一条生路也未必。让全世界的这群僵尸都知道她和奕果是恋人,她大学毕业就飞过去找奕果,不深造也要想法子黑下来。这样就能朝夕相处,和奕果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另一个声音提醒她:俞任,你看清自己的位置,你要作出精密的解答。你的一切都可能被这个回答维持住,也可能毁于一旦。
过了会儿,老何叨叨完了,就剩下“喂?”
“阿姨,”俞任开口后就感到老何已经屏住了呼吸,“小齐姐的事儿我略知一二,那封卡片也是我写的,逢年过节我们都会互相送花。但是,我们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觉得,您应该去问小齐姐。”
老何像松了口气,“彩彩……阿姨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胡乱猜测的……”俞任不听她讲完就挂了她的电话。她无力地坐在公交站台下,心脏沉重得快窒息。
真理智呢俞任,一晚上躲过去两回,她抱住头不想哭出来,女孩最后仰头冲着天空大叫了两声,“啊——啊——”
这他妈的世界,这他妈的自己。
第130章
凤翔闻到了糯米百合粥的香味就不困了,起床拉窗帘伸懒腰,再换上身婀娜的连衣裙走出房间。客厅里,低头摁计算器的卯生还拿着笔在一张纸上算着账,猛一抬头看到凤翔,她眼里掠过惊艳,“师姐这身真好看,今天打算出门?”
“不出门就要乱穿?我这是穿给自己看的。”这条裙子是卯生替她挑中,凤翔本觉得有点花,上身后发发现卯生眼光好,“人如玉穿得花就显得格外干净秀丽。”卯生说得凤翔舒坦。
洗漱后凤翔坐餐桌旁喝粥吃鸡蛋,见卯生还在那儿凝神算着什么,“算这个月收入?”凤翔说还是万把块出头,唱多少戏你心里该有数嘛。
“我是算能拿出多少钱。”卯生说扣除自己后面半年的房租水电生活费还有些零花,从她离开陇西越剧院后还能攒到有六万八拿出来。她想再努力努力,到年底凑个整数到十万。
小印买房子了,这钱就拿来装修。卯生说。
房子写谁的名啊?凤翔马上问,得知还是二号的名字后她惊讶地看着卯生,“你妈和你师傅知道你这么傻吗?”
“我没告诉她们,小印太辛苦了,我不能让她一个人这么累。”卯生说在省城时小印就想买房子,赚了钱都是交给自己保管,“我每个月拿那千把块还乐呵呵的,不晓得油盐贵。”
“师姐,要是有别的团要顶戏的,你都介绍给我吧,我不怕累。”卯生给凤翔再盛粥,却被师姐按住了手,凤翔水眸闪过担忧,“可,你赚的辛苦钱投给她装修有保障吗?万一……呢?”
卯生浓密的睫毛抬起,笑道,“钱可以再赚的。”
凤翔说知道了,我给你留意着点儿做戏的机会。她连着吃了几勺粥才放下碗,“你就是个王八蛋。”
这小王八蛋一个月做了二十几场戏,休息从来没超过半天的。不是在台上,就是在赶向下一场的路上。凤翔将车借给她开,后来看不过去她晒黑的胳膊脸蛋,改成自己开车送卯生。
卯生说师姐辛苦了,回家就要撸袖子做家务。不想凤翔在休息时就做好了饭菜,屋里屋外都打扫得非常干净。每回出去,凤翔都给她准备三大杯茶,杭白菊枸杞海参柠檬红枣各式茶水换着来,凤翔说你自己也晓得钱要慢慢赚,别搭进去身体。又问二号那边你不去瞧瞧?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不太有时间应召?
这王八蛋抓头,“她……她忙着跑工厂跑单什么的,零售也做,批发也有。还在和人合伙拿下了服装厂做自己的产品线。”卯生说我不太懂生意,大致觉着做生意越深就是越要搭进去自己的精力时间金钱,手里拉着好多线,一条都不敢放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