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果,谢谢你最终能坦诚。俞任擦了擦嘴巴,站起来向小齐伸出手,笑着看前恋人,“我祝你们幸福,能早日实现团聚。”
齐弈果慢慢站起,她红着眼睛握住俞任冰凉的指尖,“我——”她想说我其实在和你分手后才对曹芸提出复合的。这样说出口就像架牌坊,她的唇动了动,眼看着俞任抽回指尖,“我晚上还要回去加班,先走一步了。”俞任说得写不少材料,现在就是全单位的笔杆子。
俞任离开前正视着齐弈果,她眼底像燃着一束火,将前恋人面部的每一寸仔细扫描后挑唇笑,这一笑就堵住了她几乎要冲动而出的话。俞任拿起包离座,小齐送她出门,俞任说没事,你留步吧。她们互相看了几秒,俞任作了妥协,“那就到门口。”
走出餐厅门口,俞任转身看着小齐,“再见。”
“彩彩——”小齐喊她,“谢谢你。”
俞任停步回头,“那几年我很开心,弈果,也谢谢你。”
俞任刚工作时比较过自己和单位一把手文书记的步态差别,觉得自己走路太慢太稳,跟在文书记后渐渐放开了步伐,越走越快。她就将小齐留在身后,一步步走得铿锵有力,直到走到无人认识的转弯处,她明亮的脸再也绷不住表情,坐在大学围墙外的长凳上无力地抱膝蜷缩。
经过快一年的工作,俞任发现自己越来越能面不改色地藏起自己。第一段恋情中的俞任还会傻到用亲密的身体交流企图挽回爱情。到了第二段恋情时,她懂得解剖自己,将最疼最无助的那一块心肌割下冷冻,将成年人的风度发挥到极致。
风度这玩意其实挺要命的,前面得了面子,后面就走不动回不了家,在路上还哭不出来。俞任觉得越来越冷,她埋头忍着泪,直到一声熟悉的“姐姐”喊醒她——骑车送完最后一次餐的袁柳将车刹住,她懵懂地看着俞任。
俞任先愣后笑,“小柳?”她希望笑容更挂得久一点,就双手撑在长凳上,“唔——我下班路过,在这儿坐一下。”
袁柳停车走向俞任,她觉得俞任的笑挺难过,可能真遇上什么事儿了。
“你先回家吧,路上小心。”俞任的语气有点哆嗦。而袁柳蹲下,抬头看着俞任,“姐姐,我骑车,你坐后面,我送你去公交站好不好?”
俞任错开眼神,最终点点头。
开始长高长大的女孩骑着自行车,车篮里残余的传单被偶尔颠动,袁柳没说话,她的耳朵尽力捕捉身后姐姐的呼吸。俞任的手握在她腰间,暖而痒,像羽毛刮过鼻尖。袁柳踩着车,车轮轴在柏油路上“吱呀呀”,很快,她骑过第一个站台。俞任似乎没注意到过站,而是盯着地面,让眼泪一滴一滴留在路上。哭过了,就慢慢地恢复成水泼不进的那个俞任。
袁柳能察觉,她努力不回头看姐姐,很快骑过第二个站台、第三个,直到四十分钟后已经逼近俞任家所在的街道,俞任才回神,“小柳?”她惊讶地低呼。
“就快到了姐姐。”袁柳仍然不急不躁,而俞任的手不知不觉搂得她更紧。
“快停下,我自己回家,你骑得太远了。”俞任还带着鼻音。
“姐姐,不远的。我骑车很稳吧,你看,前面就是你们小区了。”袁柳还是慢慢刹车,方便俞任跳下后座。
其实俞任也不想现在回家,她看着袁柳的眼睛,又被女孩脸上晶莹的滴滴汗珠触动,“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还红着眼的她从包里拿出纸巾帮袁柳擦汗。
“因为……姐姐在想事,我不想打扰。”袁柳笑着笑着就愕然,俞任已经抱住她,在女孩耳旁叹了声,“让姐姐抱抱,小柳真好。”
袁柳张开嘴,木在原地后好久才回神咧嘴笑——待遇升级了。
第151章
在毛信霞家做好头发已经过去两小时,齐弈果付账时被老板娘拒绝,“小齐你难得回国一次还记得给我们带吃的,阿姨不能收这钱。”小齐只不过带了些喜思巧克力,她说要收的,你一上午尽忙在我头上了。
转到袁惠方的馆子,老板娘笑,“还是梅干菜扣肉?”她又加了好几道拿手菜,小齐连说吃不下,袁惠方撑着腰轻轻扣勺子,“怎么吃不下?俞任那么个小个子都能吃进去这么些。”她说小俞中午来这儿吃饭多,你要不要等她?
齐弈果的心闷然一疼,“不等她了,我吃完饭还有事。”
她吃完不过中午十一点多,见袁惠方忙着装盒饭就去搭把手。袁惠方说哎呀,今天的盒饭是博士牌的,早知道我提前打广告加价。店里电话还响个不停,袁惠方不断去接,对话简单,“哦,15楼302?鸡腿饭。好嘞。”
“其实一天就这会儿忙一点,我也考虑加个人。但自己咬咬牙能顶下来,就不想花那个冤枉钱了。”袁惠方忙里偷闲和小齐说话,手里动作一直没慢过。她将盒饭按照相邻的楼层系好,再装到筐内。
过了会儿,飞驰着自行车的袁柳回来了。她看到小齐就笑吟吟的打招呼,“博士姐姐,又见到你了。”再将盒饭框子绑到自行车上,“我先去送,过会儿见。”
宿海也匆匆打了招呼就回店里帮忙洗头,齐弈果看这俩孩子忙得脚不沾地,她感慨道,“真厉害。”
“就是过日子呗,踏实。”袁惠方夸自己女儿,她扶着腰时忽然脸色变了,咬着嘴唇皱眉想坐下,一个趔趄靠在墙边后整个人就滑下来。齐弈果忙去扶她,却发现袁惠方左臂无力垂下,连搭在她胳膊上的力都使不上。
袁惠方不好意思地被她扶起,说这几天没睡好,头疼给闹的。
小齐说我先帮你看看,检查了下眼睛舌头,又问了些问题。她的表情严肃起来,“阿姨,你得去医院做全身检查,我担心这是中风先兆。”
袁惠方抬起她青黑的浓重纹眉,“不会吧?中风不是瘫痪吗?我手脚利索着呢。”
齐弈果不信,她也知道袁惠方讳疾忌医,等袁柳回家后她和这孩子讲了,“一定要早去检查,迟了很容易偏瘫。”她有些同情地看着早早要顶半个门户的初中生,“我帮你给我爸爸打个电话说一下,不用担心去医院没人接待。”
袁柳显然被吓愣了,用力地点头,她又回头看着框内的盒饭,还有店里忙着接电话的妈妈,咬着牙关在下决心。
“小柳,你家里还有谁能帮得上忙吗?我是说亲戚之类。”齐弈果问。
袁柳说家里就她和妈妈,“我亲生父母在松阳,几乎不来往了。这边亲戚也指望不上。”袁柳眼里泛着泪花,很快她擦干了,“姐姐,谢谢你。明天我就带我妈去医院,麻烦您给叔叔说一声好吗?”
齐弈果看着这孩子心事重重地又踩上自行车去工大宿舍区送餐,想了想还是拨了俞任的电话。她一说完俞任马上就讲,“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弈果。明天我也会请假陪着去的。”
两人说完正事就无言,最后小齐问你还好吗?
“弈果,我很好。”俞任听出她语气里的纠结,忍了会儿,“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
齐弈果苦笑了下,“我知道。”
她独自回了酒店,里面原本有些乱的房间已经被整理好,喝剩下的半瓶葡萄酒被留在床头,杯子也被保洁贴心洗好放在一旁。她懒懒卧下,强迫自己再睡会儿。过了几分钟,又坐起来倒了杯酒。
在柏州的孤独和在美国不同,此地物非人也非,虽然俞任给了她一个体面的结局,但齐弈果心里更难受。她一口喝完酒,抱着头默默哭了起来。
人家十几岁的小孩都能那样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并不舒适的生活中,而她有了学历和光明的职业未来,更逃开了家里的控制,快爬出坑时在看到外面世界后只觉得累,甚至想松手任自己滑下。
曹芸在照顾她的那段时间曾说,果果,你看着像在和家里较劲儿,和自己较劲儿,其实你没较上劲儿。她说生活带来的无力感我深有体会,你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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