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最不讲究“面子”的事儿便是和任颂红谈恋爱时就怀了孕,最终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结婚。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这是她难以启齿的失误,因为她被任颂红激情时一句“肯定没事,我射-外面”给套路了。
她最丢面子的事儿还是任颂红送给她的,男方出轨在家被女儿撞到,两个人离婚后任颂红再婚且继续升官。老家俞庄的人还说俞晓敏“不旺夫”,她又不能广而告之任颂红个不要脸的可能当着女儿面光着-屁股。
所以俞晓敏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人瞧瞧她的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和艰苦奋斗。工作生活育儿中的一个个难题都能被俞晓敏解决,她不会沾任颂红的光。她还要深切关注俞任思想深处的异动,用母女的深度联盟保护她、温暖她。
当俞晓敏给了俞任两百块让孩子买点吃的玩的后,接到了个让她头疼的电话:某医疗器械公司代表多回打量她的门路无果,现在派了两个人守在她家门口。
人家送礼讲究心里有数天知地知,讲究顺水推舟游刃有余。可这家公司什么招数都用遍了,没想到新上任的俞晓敏水泼不进。眼瞅着医院和别家公司新合约的签订日期迫在眉睫,就剑走偏锋,自作主张地将俞晓敏家的家用电器都换成进口名牌。俞任在家翻存款时,家具浩浩汤汤地绑在货车上,就那么招摇地停她家楼下。
俞晓敏火大地回家让他们麻溜滚,不怕四邻八方听见,“我没订过,我不认识什么张总李总。你们硬要卸货就卸小区路上,跟我没关系。”
推门回家她立即发觉不对劲:俞任每次回家都把钥匙放在玄关,这次也不例外。但显然她回来过又着急地出去了。
女儿房间内的书桌有一点凌乱,电脑停留在休眠状态。俞晓敏回头看自己房内床头柜,下面也有被打开的痕迹,包着各种证件的文件袋线还拖在抽屉外。
户口本不见了,俞任也不见了。俞晓敏的心紧得要从喉咙口蹦出来。她稍微冷静下来后检查了固话记录,抄下几个陌生电话。临出门前她犹豫了下,回到俞任书桌前打开休眠的电脑,页面上是Q的退出界面,但显然俞任因为走得匆忙没有退出成功。
俞晓敏只想了几秒就坚决点开那一排排头像。最上方的是个短绿发型的女生,名为“我唱西厢记”,八成就是白卯生没错了。
她用半小时浏览完对话记录,两个孩子的留言多在夜里睡觉前,从学习叮嘱到吐槽周围都非常正常。最近的几句话猛然扎眼:我很想你卯生。
我也想你俞任。
俞晓敏觉得这两个“想”出现得格外暧昧。结合俩孩子规律地约定见面、甜甜地互诉苦水,白卯生还很贴心,连俞任生理痛都能算准日子……她愈加呼吸困难: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她以为的母女交心,原来只是俞任的选择□□流。
她的女儿背着自己谈恋爱、不顾一切偷着去省城看小女朋友、求着自己给小情人家帮忙,Q里还是一副可心温柔娇憨的观感。这不是她那学习优异、情商很高、和母亲无话不谈、对别人看不上眼的清高女儿。
这也是考验俞晓敏多年领导能力的时刻,甚至超过了非典时期对她的挑战。她关了电脑打电话给任颂红,话说得兼具了紧迫性保密性以及感情色彩,“你女儿偷着跑省城找同学玩儿了,她才十六岁不到,出了事怎么得了?”
任颂红被久违的“你女儿”这三个字打动,马上调车接了俞晓敏,让平时开车稳妥的司机在高速就差飞起来,花了两小时零五分钟就追到了省医院外。
一路上两人尴尬地交流了点俞任的学习和长辈的情况,俞晓敏的脸上浮出青色,这是她要发火的征兆。任颂红试着缓解气氛,“她这个年纪开始有点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去见见同学而已,应该不会搞出格的。彩彩还是很乖巧的。”
俞晓敏听了这话后瞟他的那一眼极为复杂,她似乎忍了下才点头,“年关,社会情况复杂。”
“这倒是。”任颂红同意。他没想到的是顺利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女儿,而前妻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顾直接拽着孩子要回家。她就是太神经质,以前对自己这样,现在对孩子就是如此。所以他们离婚前那几年吵架频繁,将所有夫妻恩情爱情都吵没了。
前夫出轨俞晓敏可以在家关起门骂,但在车里有任颂红,还有个陌生司机,俞晓敏只能吞下所有事关俞任感情的话,板起脸不看女儿。她更不能在任颂红面前丢了养育孩子的面子:你把女儿教成了这个德性,她距离同性恋就一步之遥。
俞晓敏没想到她遇上了这辈子最为强劲的对手:俞任也不说话。挨了巴掌和训斥的她甚至表现得坦然镇定。
任颂红说你应该和家里说一声,等大人有空陪你去医院。
俞任摆事实:我请求了妈妈一个多小时她就是不答应。
“那你去就去,偷户口本干什么?”做妈的当年偷户口本为了去民政局领证。
做女儿的如法炮制,还大言不惭,“我想住宿需要登记的,本来我打算留省城几天再回去。”
“你就是自私,丝毫不想想我几天没你下落该多着急多担心。”
“我留了纸条在客厅桌上。”俞任觉得自己考虑得全面,她小脸也像俞晓敏一样板起来,“为朋友我能做的都会尽量做到。”
任颂红拐弯称赞孩子时,俞晓敏深深看了眼俞任,像医院的X光将她五脏六腑骨骼走向都拍出来了,“朋友?”她讽笑了声,“你们可真好。”
母女俩顿时都明白了,她们之间起了芥蒂。如果这是战争的前兆,对“朋友”的定性疑问也是情报战线的一次心知肚明的探底。
回家后将电脑密码重新设定则是俞晓敏的信息封锁。母女两天都不和对方说话是对敌静默状态。瞧出端倪的爷爷奶奶在年夜饭桌上的斡旋无异于第三方介入促和。
俞任把琢磨人的目光投向母亲,“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爷爷奶奶说这才是好孩子。可俞晓敏虚弱地假笑,“别的也要听话,你还小,不知道社会的复杂。”
一来一往,母女俩的黑话模式开启。
俞任对母亲那一脚加一巴掌耿耿于怀,“母女俩也要相互尊重。”
俞晓敏说,“那也不是说尊重你越界。”
俞任毕竟年纪小,脸色差点没稳住,“就是去看看好朋友和她妈妈,不算越界。很多孩子十五六岁就去外地打工了,他们家人还不是很放心?”
“我相信你终究会心里明白的。”俞晓敏给女儿夹了菜,“过年,不说这个了。我帮忙打招呼给换了单间病房,算仁至义尽。”
她的仁至义尽包括但不限于:寒假里继续帮俞任报名数学老师一对一补课;不同意她将怀丰年带回家;零花钱压岁钱彻底起底,以存入大学学费的名义没收;规定回家打卡的时间…将俞任的时间精力金钱都榨干挤压干,她就没空谈恋爱想小情人。
俞晓敏对此信心百倍:最多半年,切断了和白卯生建议的俞任会在各种荣誉分数前途未来中回神收心。
作为医生,俞晓敏见多了此类“青春期”案例。她倾向于女孩子在年少时的亲密是一种对于异性向往的替代。等她们进入更加成熟开明的异性环境,过往的同性亲密就回到友情范畴。
她不必将“你对白卯生的感情不正常”明白地挂出来,这会扰乱她和女儿之间的思想节奏,也给未来交流撒下阴影。
和送礼的艺术一样,和青春期女儿更要讲究天知地知和游刃有余。这是暧昧,也是情商,更是便利。俞晓敏相信以俞任的聪明伶俐,她终究会她呼应母亲给她保留的秘密空间。
但她不知道另一个秘密。俞任在正月初六这天因为家教时间临时调整就改去了城西袁惠方家。虽然没打通白卯生电话,她还是摁捺住心情带着小袁柳学了十几个字、复习了九九减法表。
离开袁家前她去找印秀打招呼,而袁惠方诡异地看着她,“小印昨天就出门了,大包小包的说是去省城几天。”她这次强行塞给俞任很多零食,“我们家小柳每次吃你的还要劳烦你教,这里没别人,你告诉阿姨,为什么对我家小柳这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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