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嗤笑,“走着瞧。”
上午四节课白卯生都像在梦游,她满脑子都是俞任。一想到小脸儿白白净净、捧着书还带着奶香的俞任和满脸痘的祝朝阳站在一起就糟心。后来思绪变成给俞任配对:左鹤鸣行不行?不行不行,那货事事不沾手,滑得像泥鳅。但凡班级里样貌学习综合评定在她心中达及格线的拢共五位,可不是因为身高原因,就是因为才情不够而被统统否决。
“俞任,我琢磨了好一会儿,觉得你的白马王子应该还没出现,可能……可能要到大学吧。”白卯生午休时和俞任在学校塑胶跑道上兜圈儿。
俞任穿着宽大的校服,齐刘海下的眼睛雪亮有神,“哦?”她不以为然地笑笑。
“把你交给祝朝阳我可不放心,他太不靠谱,而且脾气太暴躁。”白卯生说起脾气就不得不提师傅王梨,“虽说我也时常挨师傅的打,但是师傅每罚必有名,我被打也服气。除此之外,我师傅待人亲和,温柔又幽默。这么说来,你得找个像我师傅这种性格的人才好。”
为了再长高一点点而努力的俞任慢慢迈开步子,“嗯,我也喜欢你师傅。那你呢?”俞任问完,心就被自己敲动了一下,但她还保持着淡定表情。
“我?嘿嘿,就是普普通通的。”白卯生追上俞任,“还有啊俞任,前天我终于来例假了,谢天谢地我不用去看中医了。”她又跑了几步,“夹着卫生巾真不方便啊。”路过的同学听到这句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白卯生吐舌,“俞任你说我以后上台表演要是来例假怎么办啊?夹着卫生巾唱戏真不方便啊……”
俞任回头哭笑不得,“白卯生,你真是个兔子怪加二傻子。”俞任笑起来时眉毛尾端柔顺下垂,仿佛将眼睛暖暖地罩住。她再全力冲刺将白卯生远远甩开,边跑边内心嘀咕,“什么白马王子?我又不喜欢。是个男生就叫王子,他一不能骑马二没有城堡,嘚瑟什么呢。”
望着俞任,白卯生忽然捂着肚子停下跑步,“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呢。”
现在放学都要等俞任一起去车站,白卯生也知道俞任学习专注,便不再邀她打游戏。但是每天晚上都会收到俞任的Q上留言,“兔子怪,你数学刷刷选择题填空题啊。”“白卯生,你精神点,我担心你四百分都考不到。”“白卯生,考完试我去听你唱戏吧?”
听完戏呢?暑假过完呢?白卯生蔫蔫地走在俞任身旁,两人到了车站后道别,而她拉着公交车的扶手开始心事重重。现在放学直接去师傅家,赵兰还没下班,而系统内被传开了生病的王梨得了三个月病假在家休息。客人来了几十拨,不胜其扰的王梨又不能拒绝,捱到这个点儿才能安心休息。
白卯生开了门,正见师傅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眯着眼睛小憩,身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些砂纸锉刀砂条之类。听见声响,王梨侧头,“卯生放学了?”
白卯生走到师傅身旁坐下,见师傅手里还捏着颗翠绿的小石头。
王梨摊开手,“这是我托人买来的翡翠原石,在家里每天闲了就自己打磨着玩儿。”那粒被打磨圆润的扁形石头敛着低调的碧色光泽,而且越深下去色泽才越明亮。石头下缘似乎刻着字,白卯生凑上前看,“诶,‘兰’字。”
师傅轻摸了下鼻尖,“先别告诉你妈妈好吗?她过生日时咱们再送她。”
“那早呢还有大半年。”白卯生心思一动,“师傅,你也教教我打磨石头好不好?”她给姐姐妹妹们送过礼物,无外乎巧克力鲜花衣服鞋子毛绒玩具之类,但给俞任送的次次都是书。俞任却都很喜欢,去过她家,那几本毛姆的小说都被书皮包上放在书架最显眼位置。
王梨拧徒弟的脸,“还有半个月就中考,你还有心思磨石头?想送谁?给小俞任的吧。”
白卯生拿起砂纸锉刀仔细看,“嗯,挺舍不得她的。因为她肯定能去八中读高中,我去戏校。我和她这同学缘份怕是到头了。”
“那可未必。”王梨将石头收进口袋,再从徒弟手里拿过工具,“先收起来,你妈妈要回来了。”她早已经泡上了菊花茶等着师妹,家里现存的蔬菜也全都削皮去叶洗干净。
“这样,如果你不着急,等你中考完了放暑假时我再教你打磨。”王梨招徒弟,“戏校面试你是过了,但文化课也别太丢人。咱们虽说是靠天赋吃饭,而你也恰好有一些,但进咱们这行还有几样东西要摆在唱戏前面学。”
王梨打量着徒弟,身量够了,眼睛既黑又活泛,天生的情脉风流从一颦一笑里溢出,“做人要存善,做事要坦荡,还要多看别的戏剧,多储备些文化素养。”见白卯生还在想着什么,“在想什么?”
白卯生却又泪光点点,“师傅,我真的舍不得她。”那双汪着泪的眼睛让王梨一惊,顿觉得这孩子真开始长大了。
“舍不得也没法子啊,山水有相逢,咱们卯生惜缘份,你们还能遇着的。”王梨替白卯生刮泪,“一副唱生的喉咙皮囊,怎么就生了个软不拉叽的性子。”
第16章
医疗卫生系统子弟的提前补课风是市立中心医院耳鼻喉科老左家掀起的。他那钢琴十级的文静儿子左鹤鸣中考成绩本来全市第二十六,但是拿过市级表彰加了二十分,加上少数民族又加了分,一下子就将他送到了市中考状元的位置。相比下,裸分全市二十名的俞任就显得没那么耀眼。
关上办公室的门,俞晓敏脸上褪去刚才在外的客气热情,对看小说的俞任说,“不就是加分了吗?不加还比你少五分。”她看女儿不以为然,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后忽然抽走俞任手中的小说,“别看了,下午咱们去八中那个老师家报班。”
俞任从成绩出来后以为自己还能快活两个多月,结果没几天就被竞争心旺盛的母亲送到补习班学习。一开始只说好了只补数学,俞晓敏一打听左鹤鸣还报了物理英语,咬咬牙全都给俞任续上了。
“高中不像初中,内容上跨度很大。初中你靠着学习踏实、勤快刷题能考得不错,高中是基础和难度同样重要,不超前适应你跟不上。”俞晓敏当年高考理科是松阳县第三名,是俞庄上空高高挂起的文曲星,“我当年填志愿太保守,要不我这个成绩不说清华,念个上海交大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说的是实话,在学习方面,她对俞任要求高、盯得严格。女儿优秀的中考成绩本来让她开心了半天,得知左鹤鸣后来居上她就悔极了:“他真么就拿了市级表彰呢?你不是团支书吗?市优秀学生干部为什么不是你?”
俞晓敏又笃定地自问自答,“肯定是老左那妹婿的功劳,他在宣传口工作,有门路。”
其实俞任知道部分原因,当时为了防止影响她的学习工作,初二下学期时,班主任张老师报上左鹤鸣的名字时还特意和她交心,“俞任啊其实老师第一次报的是你,但是育才中学连续五年的市优秀学生干部基本都是女生。校长说男生太少了,今年如论如何也要拔个男尖子。”
“拔”这个字眼用得很精准,俞任文字触感很好,她问张老师,“优秀学生干部不是‘干’出来的,是被‘拔’的?”
张老师尴尬地笑了笑,“明年,一定是你的。”俞任等到初三,这年的优秀给了隔壁班一位女生,而张老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没再提这事儿。当时俞任不晓得这里头名堂多,以为不过是个表彰奖状的事儿,但真看到落实在分数上也傻了眼——还能这样?
拿了市状元的左鹤鸣铁定要去八中尖子中的实验班,而俞任还要进行分班考才能入。省老牌重点柏州市八中有个规矩:中考全市前十名才能免试进实验班。
重重压力之下,俞任只能对邀她去游乐园的白卯生说抱歉,背起书包过起比初三还忙碌的补习生活。
数学老师是特级,上课直接说“没自学到高二的学生做好心理准备,我这儿的学生都是默认已经具备高一水平的。”一番话惊出了俞任冷汗,她早就在自学高中内容,但只有母亲俞晓敏能辅导解惑。真要说学得如何她不敢打保票,还等着进高中查缺补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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