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吃了顿饭,丰年接到宋姐的电话,她说忙不忙?来小家吧。两个人的秘密聚会地还是左家庄的那套小房子,宋姐称之为“小家”,不晓得是房子不够宽敞才称之“小”,还是指法律效应的那张纸之外的“小”。
丰年想说“有事”,她脾气向来好,所有那点儿坏脾气都拿来抗争父母而去过一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努了下嘴巴,“说不忙。”
宋姐那头好像微微松气,语气变得宠爱起来,“我去学校接你。”
丰年说不用,她正好出门了,一会儿就到。今天她不想坐宋姐带着四个轮胎的笼子,乘了公交车机械摇晃着一路到了左家庄。她需要时间整理脑子里的问题,更需要将这些问题用她聪明的脑袋包装成不伤人的体贴询问。
她有卡,扫进电梯站在门前掏钥匙,宋姐已经开了门,她脸上还存着黑眼圈,想必时差没完全倒好,但笑时,双眼皮漾开丰年无法拒绝的温柔。女孩的单眼皮长眼睛也笑开,她一时忘记了酸疼麻涩,看到宋姐就咧嘴,心里的麻同时泛着泡泡。
宋姐的手抚上她的头发,“哎,这头发长得也太快了。”
丰年进屋换鞋,站在门口任她摸着头,指尖滑到脸颊,丰年握住宋姐的手。宋姐的眼睛里还像有个插座,接上丰年的视线就能供电,女孩抱住了宋姐,一个多月的思念无法抑制地全跑出来。宋姐的反应证明她对丰年的喜欢,或者说迷恋。
急切的丰年从嘴唇咬到了下巴,宋姐“咯咯”笑了声,说别急,有一整晚。
一整晚和一辈子没有本质区别,丰年悲伤地想,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这样的一晚。快到凌晨时女孩才显出疲倦,宋姐更累,搂着丰年的腰沉入了短暂的睡眠。她们在一起时很少有睡眠超过三小时的时候,宋姐说丰年老是吃不饱的样子。丰年就笑,没揭穿宋姐才更饿的事实。情侣间的面子要照顾,丰年年纪轻,不会用“四十如虎”这样的话去形容宋姐。
好些夜里就是这样度过的,“试试”的进程远不如宋姐电脑中的工作进度表清晰,它已经从两个人的共识退到了意识,摆在脑子里,慢慢成了盏火焰摆动于夜风中的小油灯。
丰年还在失眠,宋姐的手抚着她肩膀,“不是一周两次课吗?上四次不累?”
女孩转过脸,情不自禁地凑近她的唇,“不累,璋璋下学期就要考试了,抓紧点对她有帮助。”
宋姐慵懒地叹息一声,“我知道。”知道丰年为她和她的孩子尽量做点事。也知道丰年晓得她的出差中还有置业这码事儿,还有陪读的计划。
丰年没说话,她从高中开始就帮母亲开馄饨店,宋绘香说妈就这个本事,要是去做保姆,来回奔波都不知道要耗多少时间。我也不想开这个店,多累?可不开,你爸拿得出一个月三千块养咱们娘儿俩吗?妈算过账,少说得三千,管保险,管吃住,还有你的学杂费。
她也帮宋姐算了一笔账,孩子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每年五十万人民币。买一栋房子少说也得几百万人民币,要是在北京,按宋姐的生活标准,恐怕后面要加个零。还有她的穿着打扮化妆品旅游等费用……
要想留下宋越琼,兜里亏得只剩两万块的丰年要拿出至少两千万人民币。凭什么让人家留在北京陪着自己?凭一张嘴?
丰年的沉思被宋姐打断,“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也不能就说什么,徒增烦恼而已。丰年不是个胆子壮实的人,这辈子做过三件大事儿:复读赚钱、奔赴小英姐、大年初二随着宋越琼进了酒店房间。她更习惯憋在心里,自己想方设法地找出路。她问宋姐,“你要陪读吗?”
宋姐说你知道了啊,是不是璋璋让你帮忙劝我别去?她想要自由,可我不放心。我就这一个孩子。
风情万种的宋姐也是个操心命的妈妈。她说璋璋以前不懂事,初中交过男朋友,闹得挺危险。她说要是迟点发现,我四十不到就要做外婆。从那以后,她身体也谈不上好,我才逼她练网球。
丰年惊呆,她说晓得了。恋人别和孩子争,她得有数。
“还是女人好,怎么都不会怀孕。”宋姐逗趣,丰年从心口凉到了脚尖,“是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找你不是出于避孕的考虑。”宋姐说你不要这样孩子气,老是动不动的不高兴。
“那我该说什么?”丰年看着黑夜里的宋姐问。
“你说说看?”宋姐的手指在丰年耳边画着,动作比她的语言甜蜜。
丰年抽出手臂,说现在我不想念诗,那是人家写的。她想说自己的话,还想无拘无束地说出来,不必被“孩子气”、“不高兴”圈在心里。丰年咬住唇,宋姐的腿勾住了她的腰,“你不用说了。”
丰年闭眼,也对,做吧。至少在这一刻,宋越琼不是谁的老婆谁的妈,丰年也不用计较银行卡余额,她早就该明白,从对宋越琼没法子拒绝那天起,她就计较不来的。
书读再多,高材生也不过是欲望座下的奴仆。丰年的动作比开始还要凶猛,宋越琼捶了下她肩膀,这是欲拒还迎的暗示。丰年累得满头汗,又滑进被子深处遮住脸,没一会儿,她用宋越琼悉心教过的技术让恋人低呼出声,宋越琼说,“丰年,我离不开你了。”
离得开的,丰年继续,飞机在跑道上慢慢滑行的这段时间,才是自己能计较的。
第179章
被卯生气到后,平时和印秀以聊生意为主的俞任这天加了一句,“我生卯生的气,她向小柳透露我的情感过往。”印秀因此反而觉得和俞任更亲近,“我回家一定给她紧一下螺帽。”
还是算了。俞任说都已经讲出,之后的事情是我的不是她的。卯生从小就傻乎乎,不全怪她。
之后的事情俞任暂时静默不提,对她自己而言,不就是再次出柜吗?她想看看袁柳的打算,这孩子在自作聪明地搅浑水。俞任跳出水坑看她老练而幼稚地划棍子,顺便将半个月都没读完的书抓紧大好的辰光读起来。
小狐狸比俞任想象中沉得住气,她依旧日常提问学业和说晚安,不再问卯生或者小齐,还提到近来她忙着养花,以及参加了学校的理化竞赛选拔,“考得不错,可我就是要选文科。”
“那为什么还要去参加?”俞任问。
“就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文科生的同学老师看看,我也行。”同样好胜求强的小狐狸此时深得俞任的心。
紫藤花在初夏的一场雨水后串串坠落,俞任很快迎来了结业。在这个副科级干部班中她的年纪最轻,被人问了岗位资历后更受重视,她被推选为副班长,负责结业后班级同学的联络。俞任笑纳这个担子,心里却明白以后的麻烦也不少。
最大的麻烦就是介绍对象。柏州有位同往的女学员回家前就约俞任,“看看我堂弟,人真的不错,你们还是校友。”
俞任谢过,说暂时不考虑个人的事儿。女同学说这都不考虑要等到三十好几吗?女人能挑挑拣拣的也就这几年了。俞任觉着她该上的不是行政干部班,而是裹脚布切除班。
到家于下午四点多,俞任发现屋里窗明几亮,自己房间的床单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连久没穿过的拖鞋都被清洗晾干,俞晓敏怕是也享了不少袁柳的福气。洗澡换了身轻便衣服,俞任给俞晓敏打电话,“妈,晚上出去吃还是在家吃?”
忙得晕头转向的俞晓敏说在家吃,你看冰箱里有小柳中午送来的饭菜汤水。她知道你今天回家,说提前准备好,省得咱们做饭。
俞任无语,打开冰箱后首先看到一盆猪手,看来最近烧得比较得心应手显摆到自己这儿来着。另有山药排骨汤,蔬菜两种,都是俞任喜欢的菜色。
一个高中生,平时要学习,要照顾妈妈,怎么还有空儿想到上门帮俞晓敏搞家务?俞任觉得袁柳的心操得有些远。她看了下时间,距离袁柳放学还有半小时,取了包就下楼打车——她要和袁柳新账旧账一起算。
八中的看门大爷还没变,他出来倒水时看了俞任一眼,说你是家长?语气里颇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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