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霆一笑,浅色的瞳孔就荡开凌波微微,黎纵问他:“你呢?坦白从宽,从什么时候开始贪图我的绝世皮囊的?”
余霆想也不想:“不知道。”
“不知道?”黎纵不接受这个答案,“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难追?钱和命硬缺一样我都留不住你。”
余霆略为一想,自己现在还能睁着眼喘气真的全是黎纵的功劳,轻叹了一声:“是啊,说我这条命是你的都不为过,满意了?”
黎纵哼哼一声:“那你现在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余霆就知道黎纵肯定不会放过这茬,当时跟王辛玄对峙,他只想问出关于赛神仙和曹定源的线索,只想快些核实049的身份,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恨意始终左右着他的心智,他来不及顾及黎纵的感受,一心只想抓住某些轻浮于水面之下的模糊虚影。事后余霆也问过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谁能替他报仇?
黎纵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想了很多,最后他终于想起了选择点火前,自己内心一瞬的想法——只要黎纵能拿到线索,一定能把曹定源和幕后的黑警绳之以法,就算要他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余霆不知道这算不算依赖,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有将复仇假手于人的念头。
黎纵看他想得入神:“想什么呢?眼珠都冻住了。”
余霆微微蹙眉,黎纵以为他搞忘了,提醒他:“还记得我警告过你什么吗?”
余霆“嗯”了一声。
“嗯就完了?”
“不然呢,你要非要我交代,那就把我手脚都打断吧。”
“耍赖是吧?”黎纵被反将了一军,“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欺骗!以不正当手诓骗他人,导致他人精神或财产遭到损害,搁法律上就叫欺诈,是要负刑责的。”
面对这么大一顶帽子余霆有些措手不及:“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夸张。”黎纵说,“我要是哪天得了什么神经类心脏类的恶疾都得赖你,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余霆讷讷道:“什么状况?”
“我们俩的状况!”
“……”
余霆抿了抿嘴唇,他和黎纵现在……是恋人。
对于二人间角色的转换,余霆还很不适应,他只能听从自己的内心笨拙地向黎纵施展着温柔,可是……
可是余霆从未跟谁建立过这样的关系,他内心缺失的情感太多,而爱情是最遥不可及的那一个。黎纵待他好,他内心恐慌的同时也无比渴望,就像荒漠中就要渴死的人忽然撞见绿洲,无论是致命的海市蜃楼,还是救赎灵魂的圣洁泉眼,在要苦苦挣扎着奔赴。
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黎纵。即使黎纵已经告诉他,他不可以再拿性命做赌,但是站在危险面前的那一刻,他还是跟过去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而这仿佛已经是他的本能,从他记事起就已经篆刻在他的骨子里,命里的田野早已腐烂,在永夜里开满了向死而生的花,嗅不到一丝贪生的欲望。
“黎纵。”余霆轻轻地唤道,“对不起。”
黎纵一笑:“说具体点,对不起我什么。”
余霆深深地看着黎纵,黎纵躺在他腿上,惬意地闭着眼,他忽然想起了昨夜黎纵趴在门缝外的喊话,轻轻地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绵软温热的触感传来,黎纵惊了一下。
刚……刚刚余霆他……
余霆亲他!
这是余霆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
黎纵赫然睁开眼睛,漆黑眸子里的倦意飞快被另一层炽热的光淹没:“你偷亲我?”
余霆嘴角的弧度有些微微拘谨:“在我的前半生里,没有对谁产生过‘责任’以外的情感,我对情感的感知也有障碍,无法清楚感知别人对我的感情,”他说着有些难过,“我不知道你有多在乎我,也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所以……”
“所以你以为你死了我能不痛不痒,过几天就能笑哈哈地蹦跶着找别人?”黎纵顺着他的话读到了他的心声。
余霆垂下眼帘:“……对不起。”
“别对不起了,手给我。”黎纵轻轻拉起他的手,撑开他的五指,“你要是不确定我有多喜欢你,就给我打分,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好就给我加一分,觉得我对你不好就减一分,这样等满十分的时候,那我就是十分爱你。”
余霆看着自己的手:“十分?”
“对。”黎纵将他的手攥成拳头,“现在就从零开始,你可以一点点给我打分。”
余霆细想了一下,他和黎纵这些日子的经历飞快地闪过脑海,然后竖起了三根手指:“应该已经有这么多了。”
黎纵顿时哀叫:“才这么点??难怪你冲锋陷阵完全不顾我,感情在你心里我就只有三分喜欢你?”
余霆干巴巴地道:“我……不确定。”
他真的不知道,不确定,也不敢确定,他一时还捋不清黎纵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几分是上下级的责任,有几分是黎纵的善良,又有几分是对他的喜欢,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他对黎纵,只有一种情感。
黎纵忽然一本正经起来:“那我问你,你对我又是几分喜欢?”
然后他就看着余霆翘着手指头,从三一直数到八,再慢吞吞地到九,最后一个“十”他单手比划不出来,五根苍白的手指无措地抓了抓空气。黎纵一把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别数了,我的情感感知没有问题,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因为啊……”
余霆看着他,听着他说:“你喜欢我的样子特别招人,我都忍不住想对你做点什么了,我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忍得很辛苦了,这能不能加分?”
做点什么……余霆思忖:“你又想亲我?”
“光亲难够,我还想……”黎纵刻意用耳根蹭了蹭余霆双腿根,把脸埋进了余霆的肚子里,环保住他的腰,整个人都恨不得闷死在他身上:“你好香。”
黎纵在大口嗅他身上的气味,余霆唰地涨红了脸,连插针头的手都不自觉地蜷起:“黎纵……你,你真的觉得香?”
其实余霆因为负伤,接连折腾了几天没有洗澡,虽然春末夏初的大山也不热,没怎么出过汗,可余霆身上最多的还是药水和福尔马林的气味,怎么也算不上好闻。
黎纵越发使劲把脸往他肚子里钻,声音蒙蒙地传来:“余霆……你往后做决定……可不可以多想想我?嗯?”
黎纵低沉的声音蒙在余霆怀里,尾音带着点撒娇地上扬,余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
余霆更习惯黎纵对他来硬的,就像他一贯霸道的作风。
可这头平日里霸道的头狼忽然就服软了,余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黎纵呼出的热气全闷在他肚子上里,话音震得他脊柱有些发麻:“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他话音顿了顿,“我没有被谁爱过,也没有爱过别人,我怕我做得不好。”
“我教你。”
“……”余霆的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怀中人的背上,“好。”
叩叩叩叩——
护士长在外面敲门:“黎队长,病人的吊瓶该取了。”
黎纵猛地把头从余霆怀里拨出来,发型都拱乱了。他看了一眼吊瓶,又看了眼余霆受伤的针。
输液瓶刚好见底。
护士长真是掐准了时间来的,再晚两分钟输液管就要倒血出来了。
黎纵一个翻身下床,麻溜地放护士长进来。
护士长用了半分钟,取下了针头和吊瓶,一把收着输液管,一边打量黎纵,然后眼神逐渐变味。这两天他隐隐约约也听到了关于“嫂子”的风声,加上这两个大男人屡次锁门闭户独处一室,现在还衣衫褶皱,头发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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