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过来的时候烧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又凉了一半,手机一直在桌角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会给余霆打电话的人很少,剩下的都是垃圾电话,但余霆还是接起来了。
“余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就先说话了,带着熟悉的急躁。
余霆几乎怔住了,微微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余霆你在听吗?你在哪儿?”
“…”
对面的人以为是电话出了故障,紧张起来:“余霆??余霆??”
余霆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在家。”
电话那头整整沉默了三秒,如释重负道:“那就好……”
余霆忽然不知道该和黎纵说什么了,分明有千言万语,他想问他现在好不好,还难不难受,还疼不疼,没人知道他等黎纵的电话等了多久,在听到黎纵声音的那一秒他心脏都麻了,那种死机状态下通电的感觉,就像死灰复燃一般,他内心那点依恋的星星之火瞬间变成野火燎原,都快把他烧死了。
可是话到嘴边两片嘴唇像是灌了铅,艰难地在齿缝里转了几圈,化成了一句轻描淡写地:“嗯。”
黎纵听到他软绵绵的声音,就知道他一定心情不好:“你怎么了?简衡说我爸一直为难你,你还好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余霆看着泡面里化开的一层辣椒油:“没有,我挺好的,”他微微扬了扬嘴角,卸下了闷在胸腔里的气,“你呢,伤口还疼吗?”
伤口再疼哪儿有心疼,余霆这语气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余霆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你千万不要乱跑,邢卓可能还会对你不利,你就在家里待着,有事你就吩咐葛新祖和小蔡去做,知道吗?”
余霆嗯了一声,突然说:“我想你。”
黎纵的心咯噔一声。
余霆被蒸腾的水蒸气迷了眼,声音虚弱无力,字字句句都仿佛化在气音里:“我想你了,我想你……”
黎纵知道!黎纵都知道!
余霆是个不会用言语表达爱意的人,他做的永远比说得多,他的眼睛永远比语言更炽热,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你,就已经无异于剖开了他的胸膛了。
而这一句,仅仅不过是他内心世界的冰山一角罢了。
“我也想你了。”黎纵的声音突然喑哑下去,低沉得发蒙“宝贝,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尽快想办法回家,你不要做危险的事,不要来医院,知道吗?”
余霆看着面前地面碗笑了:“好,我就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黎纵说谎。
余霆的呼吸都像是僵住了,用力地扇动肺部。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骗黎纵,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秘密……可是他不能说。
他知道黎纵的性子,黎纵绝对不会允许他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如果黎纵知道他在偷偷进行封闭戒断治疗,黎纵就算还剩半条命也一定会从医院里冲出来阻止他。
余霆只能骗他。
黎纵对余霆的承诺深信不疑:“我爸现在把我看得很紧,但只要有机会我就给你打电话,你一定接,别让我担心。”
余霆当然会接,知道黎纵会打来,他一定不会让手机离开自己半步,就像现在,他恨不得手机能一直长在他手上,一直听着黎纵的声音,一直不要挂断。
可电话还是挂断了。
有人进了黎纵的病房,电话切断得猝不及防。
余霆听不到声音,急忙按亮了屏幕,盯着一动不动的墙纸看了许久,才确定真的挂断了。
余霆看着手机发呆,低落的情绪和极端的疲惫席卷着他的脑髓,等他从入定的状态回过神时,泡面已经凉了。
第153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圜土监狱是綝州市联合三区最大的监狱,这里面一般情况只有两种人——穿警服的狱警和穿囚服的囚徒。
这座监狱看押的大多都是长期服刑的囚徒,裴慎作为等待终审的未决囚被关押在了A区,狱政科的科长马国宏受黎纵的人情把他安排在一间四人囚室。
裴慎穿着醒目的蓝白杠囚服,从安静长走廊上接近过,洗衣房的水沾湿了他的衣角,擦肩而过的囚友都尽量以最远的距离去避让他,生怕离他近一些会沾上什么致命的瘟疫。
“那是1818号,快走快走。”
“别往那边看!快点走!”
“1818……”
“走走走,小心他发疯打死你。
……
裴慎回到囚室,其他三名囚犯都在屋里扎堆,三个人相貌各异,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一个矮子,三人的共同之处就是无一不鼻青脸肿。
在这种地方,先来的欺负新来的,抱团的欺凌落单的,裴慎进来的第一天就被那三个人合伙欺负,半夜被一桶冷水从床上泼醒。
所以裴慎在揍他们的时候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囚室里采光不好,只有一扇铁窗通风,窗户下方就是裴慎的床位,和胖子的床位只隔了一米宽的过道,此时三人正盘踞在胖子的床上分享从狱友那里偷偷买来的烟。
听到脚步声,胖子迅速收起香烟,矮子回头看到来人是裴慎,立马一个激灵像条鱼一样从床上窜下来,够着手把扔在裴慎床上的衣服拿过来抱在怀里,一脸心惊肉跳地看着裴慎。
以他的经验,裴慎一旦生气就会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然后以65°的夹角俯视他五秒钟,然后揪住他的头往铁床上砸,再单手将他扔出去五米远,浑身骨头都会散架的。
但是裴慎跟他擦肩而过了,仿佛当他是空气。
矮子松了一口气,余光里看到裴慎躺下侧卧着,像是一秒入睡了一般。
胖子和瘦子轻手轻脚地爬到矮子的床上,缩在床角压着嗓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厚底皮鞋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狱警站在门口:“1818,有人探你的监。”
探监室里的镜头开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的高琳坐在裴慎对面,浑身散发着职场女性的凌厉:“是余霆让我来看你的,他现在要回避所有案件进不来,”她掏出手机放在桌上,“接下来的问题都是余霆要问你的,你必须说实话,这样你的律师才能法官面前做出对你最有力的辩护。”
裴慎松散地靠在椅背里,棱角分明的五官没有一丝动态,眼神冷得没有生气。
高琳从兜里掏出一个随身小本,这个本子是余霆给她的,上面写着余霆对整件案子的推理,以及必须要问裴慎的话:我们先来梳理一下案情,我按照检方的控诉材料再给你陈述一遍,任何地方有遗漏或者错误你可以随时打断我。”
“……”
“今年6月25日凌晨,你接到老楼门卫牛忠贵的电话,他告诉你温遥被何家案的凶手沈栋监禁在老楼的地下仓库,随后你赶往老楼带走了温遥,对吗?”
裴慎动了一下嘴唇:“对。”
“接着你将温遥带到了铜锣湾一家套牌经营的私人诊所,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担心温遥是通缉犯,去正规医院会被抓,对吗?”
“不对。”
“那是为什么?”
裴慎声音冰冷:“我不想他被警方抓住,我想杀他。”
“这跟你在警方最终审讯时的证词不符,”高琳用钢笔点了点面前的本子,“你先前说你将温遥带到诊所急救,后来温遥和诊所医生一起失踪,你对他的死亡一概不知。”
“我撒谎的。”裴慎移过眼看她,“是我带走他,然后杀了他。”
高琳再问:“你怎么从诊所带走他的?”
“我把他塞在了我的后备厢里。”
“他从25号到27号早晨一直在你的后备厢里?”
裴慎:“对。”
“你是怎么杀的他?”
“在海边船屋,用刀。”
高琳低着头,视线从斜上方看向裴慎:“凶刀呢?尸体呢?作案经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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