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余霆反过来安抚她的情绪,“说就说吧,我也没少一块肉。”
向姗嘟嘴道:“您就是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忍着大家才老爱欺负你。”
余霆倒是觉得无所谓,他从来也没在意过这些:“对了,你怎么没陪小五啊?”
向姗说着手一摆:“他呀根本不用我陪,他这会儿正跟别的几个伤员在病房里凑了一桌斗地主,说他断了一根肋骨我都不信,”她像是越说越来气,“您就该多冲他开两枪,多断他几根骨头,那样他才老实!”
余霆被他逗乐了:“你这可真的是亲媳妇儿了。”
“哎呀余师兄您怎么突然说这些有的没的,”向姗顿时落了一个大红脸,“对了,局里大伙儿准备给您举办一个欢迎大会,您知道吗?”
余霆点了下头。刚才技侦的人已经告诉他了,说是上头暂时又要把他留下来了,大家准备给他张罗一个欢迎大会。
向姗笑得比自己立功了还开心:“您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国民偶像呢,以前的事大家都挺愧疚的,这次的欢迎会就在局里办,这可是龙局长特批的,您是不知道,我们以前这种聚会都是在外面办……”她说着又泄气了,“余师兄,您不高兴啊?”
余摇头:“我拒绝了。”
“???”向姗哀嚎,“为什么啊?”
余霆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大家没必要为我破费,我也不喜欢热闹。”
除此之外,余霆还很介意龙建业这个人,现在据说他把市政厅的工作搁置了回市局坐镇,取消余霆调去新马寨的计划也是他经手的,他这么做的意图余霆还没猜透,按理说他这么做一定是出于某种理由,而且……
而且他在这个时候坐镇市局,一定是知道华融制药被调查的事。
“余师兄??余师兄?”向姗把脸凑到他眼前晃。
余霆猛地回过神:“啊?”
“您怎么发呆啊?”向姗说,“我刚才说我和小五下周六要在葛太子的酒吧办订婚派对,邀请您参加。”
这是好事情,余霆立刻:“恭喜啊。”
向姗严肃:“您不会也不来吧?”
余霆故作诧异蹙了蹙眉:“怎么会,我会好好准备礼物的。”
向姗开心得不行,张开手臂就要去拥抱余霆,犹豫了一下打住了,换了个话题:“今天头儿来过吗?”
余霆眼角的笑意僵了一下,摇头。
“怎么还不来啊!!”向姗喜怒无常,突然拍案,“他怎么那么小气,都跟他说您朝小五开枪是演戏,他太过分了,这都几天了也不来看您,他给您打过电话吗?”
余霆拧着眉。
“连电话他都不打??”向姗肝火烧到喉咙口了,“你们刚刚才一起死里逃生,您这又是跳楼又是被绑又是落水的,他自己倒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这算什么嘛!”
向姗说话很扎心,余霆的心情也低落了不少,但还是保持微笑:“听说罹董的状态不太好,要安排回俄比亚动手术,而且画展那边也很忙。”
“哼!”向姗双手环抱,“再忙连电话也没时间打一个吗?太没良心了!!”
余霆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第198章 对垒
这几天余霆的病房里客似云来,跟马路边的菜市场一样,送走这个单位的领导又来一批同事,有很多人余霆从来没见过,果篮沿着墙角绕了病房一周,人多了,这六区九部十二局的小道消息也就多了,就是黎纵一点音讯也没有,大家好像都没见到他。
黎纵只在高邮抓捕行动中短暂出现了一下,然后又失踪了。
余霆猜想他大概在忙画展的事,毕竟现在画展那边也乱成一团,但余霆无从打听,也不知道罹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向姗被局里打电话叫走了,然后市武警支队上边的领导也来余霆这儿逛了一圈,余霆像个大熊猫一样被人围观实在不习惯,连出院手续也懒得办了,下午刚吃过饭就自己叫了一辆网约车,拎着行李回了火车北站的群租房。
好久没回来了,楼道里擦肩而过的人又换了一批,屋子里全是灰,余霆一进门肩膀上就蹭了一片灰。
他先把烧坏的灯泡换了,然后简单打扫了一遍,最后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
幸好这屋子也就十来平,不然他现在跛着一只脚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当当当……
枕头底下那块琥珀项链掉到了地板上。
那是余霆从大王钰城搬回这里的那天晚上取下来塞枕头底下的,里面的萤火虫栩栩如生,坚硬的背壳在白炽灯下泛着微微的绿光,就像……
就像那一夜飞满萤火虫的山谷,银河坠落人间,星空触手可及,那时余霆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是宁静的,那么空旷的地方,却让人安心。
其实让他安心的并不是那天晚上的星星和萤火虫,而是黎纵。
这条项链是黎纵给他的幸运符,他说余霆一旦拼起来就不要命,希望余霆每次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多为他想想,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先想想他。但余霆总是做不到。
余霆似乎天生就对死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知,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眼前一片赤红,努力回想着那些濒死瞬间,包括黎纵不顾一切跳下江奔他而来的画面——翻滚的波涛黎纵把身上的升降索扣挂在了驾驶座的车门上,绞车索断裂的一瞬间车身沉入江里,车门被安全索拽脱出去,他和黎纵被卷进了江水里。
是黎纵身上的救生衣救了他们。
余霆猛地睁开眼睛,白炽灯的光刺进瞳孔,在视网膜上留下了大片灼伤的色块。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黎纵说出陪他一起死的那一刻,他心里有了活下去的贪念。
余霆笑了,他终于知道罹博盛和秦佩佩为什么那么厌恶他,他又差点把黎纵害死了。
余霆坐起来,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把杂乱的思绪都压下去,剩下的只有一片迷茫。
那些已经掌握住的线索仿佛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里,余霆想这大概就是宕机的状态吧,什么都无法思考。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禁毒老李发来的邮件。
法医科的林浮生把从高邮山谷下搜离到的残片做了化验和整理,只发现了邢卓的部分肢体残块,其他部位应该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报告很短,最后一段话是老李催他回市局复职的私话,说关于邢卓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他配合做一下笔录。
余霆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看着报告内容陷入了沉默。
那天邢卓从缆车上仰面倒下去的样子余霆怎么也忘不了,那场景跟他当年在瓦罕走廊跌下火海时一模一样。
两年前邢卓也是那样跟他告别,不同的是,这一次邢卓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余霆曾经对邢卓说他们是同一类人,永远做不了彼此的救赎。余霆每次和邢卓面对面的时候都仿佛在照镜子,邢卓身上的极端、仇恨、暴躁像极了他内心的影射,他直面邢卓,就等同于直面自己的内心。
试问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从彼此身上看到曙光?
邢卓是可悲的,余霆曾经这么认为,邢卓总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余霆。但在余霆眼里,那些不过是邢卓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邢卓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让自己腐烂肮脏的心长出那一点爱来,如果没有那一点爱存在,像他这样的人,也许永远不会落败,更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因为,没有爱的神,是不会坠落的。
可现在,余霆倒是能理解邢卓了,他那颗烂透的心里也藏了一颗种子,种子已经发芽了。
余霆看着瓶子里的水,折射的光斑落尽眼底,他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们果然很像。”
现在的他就跟当初的邢卓一样泥足深陷。
余霆迷迷糊糊地下床,关灯,开门走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一辆出租车上了。
司机把空车的牌子放下来,问:“年轻人,咱们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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