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霆十指交握,沉吟了片刻:“我服从安排。”
这个回答黎纵有些意外,一笑:“这就放弃了?就不再争取一下?”
余霆没有看他,目送着人行道上的行人:“体检、测谎、疫苗我都做过了,有些东西不是争取就能再赢回来,我愿意服从系统的安排。”
黎纵把着方向盘,一改在人前的严肃:“今天多亏有你,你放心,行动队将来一定有你的位置。”
余霆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他。
绿灯亮起,黎纵卡着限速踩下油门:“其实我私底下没那么凶,只是在手下面前得树威,你跟我处时间长你就知道了,杨局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不能一来就让你一个新人提着脑袋探路吧,进行动组往后再说。”
“……”
“别这么看我,我黎纵铁口金牙,上市局打听一圈你就知道了。”
余霆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如昙花一现,一收一放。
黎纵感觉自己白费唇舌,这家伙根本半个字都不信,索性话音一转:“你的人事资料上说你的祖籍是谭山黑石河,那个地方二十五年前就成无人区了,你是在哪儿长大的?”
余霆愣了下:“连云港。”
“是个销金窟,”黎纵看着前方,拉家常似地攀谈起来,“当年程瑞东副局长就是连云港公安的一把手,你们那个时候认识的?”
余霆停顿了良久,才说:“嗯。”
黎纵感觉到他似有防备,一笑了之:“别误会,我不是打听什么,杨局是我的师傅,他和程瑞东局长以前在省厅是过命的关系,他托我照顾你。”
余霆心中咯噔一声。
当年程瑞东和杨维平关系密切,程瑞东还准备提拔杨维平接替自己的位置,现在程瑞东不在了,余霆力排众议下调到綝州来攀杨维平这根高枝也是顺理成章,一切都在余霆的预判之内,可这个黎纵竟然是杨维平的徒弟?
这一点余霆万万没想到。
见久久不见旁边人说话,黎纵把后视镜对准了余霆,探究地观察他的脸:“你怎么了?”
余霆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前方路口红绿灯故障,注意安全。”
不知为何黎纵觉得余霆似乎隐去了什么内情,他之前觉得余霆是在省厅受了排挤,才想到綝州来找杨维平这座靠山。
但就现在看来,余霆似乎不是那种会找靠山的人,而且他隐隐觉得余霆隐去的部分,可能才是他到綝州来的真正原因。
黎纵没再多问,急切地追根究底只会让余霆起疑心,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看看这人究竟能藏什么心思。
黎纵等了半晌,开口道:“你住哪儿我送你?”
余霆立刻:“不去局里?”
“你不用,周一你才正式报到,现在去了也没什么作用,我先送你回去。”
余霆犹豫了一下:“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打车。”
黎纵:“打什么车,我送你。”
他说着打开了车载导航,“你来输个地址。”
分岔路口就在前方,黎纵打着方向盘滑出了快车道,减速等余霆给他导航。
余霆无奈,输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普拉多重新提速,右转汇入了丁字路口的车流,到酒店楼下时,余霆道了谢准备下车,听见黎纵说:“明早我来接你去局里。”余霆正要拒绝,黎纵又补了一句:“顺路。”
余霆顿了片刻,略微点头:“谢谢队长。”
黎纵到头来还是没忍住,扔了半瓶消炎药给余霆,并在对方开口道谢之前抢先道:“不客气。”
余霆盯着他的眼片刻,径直开门下车。
黎纵:“刀法不错!”
余霆脚下微不可查地滞了一下,恍若未闻般头也不回。
看着余霆离去的背影,热忱的神色逐渐了冷却,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古怪滋味在心间蔓延开来。
两年前程瑞东殉职,他最后去见的人就是卧底烟雀,因而暗地里有传言所说是烟雀杀了程瑞东。
可余霆又协助公安将鹰箭集团连根拔起,这似乎又推翻了这条传言,黎纵刚才有意试探,状似无意地提起了程瑞东,余霆的情绪平静至极。
想来也是,黎纵粲然一笑,重新启动车子汇入川流。
余霆能在鹰箭潜伏八年之久,甚至通过了警务系统的测谎程序,若他真的撒谎,又怎么会这么简单被的黎纵看破。
这场甄别果然是个难啃的骨头。
作者有话说:
禁毒小课堂:
氯化铵: 制毒配剂。鸦*加入氯化铵可以制成不同的毒品。
氯胺酮: 俗称“K粉”,是一种危险的精神科毒品,属于非鸦*类麻醉类药物,吸食后会产生神经中毒、幻觉,还会让人出现性冲动,所以又被成为“迷奸粉”。
上山: 指吸毒、贩*被抓的人。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第5章 赛神仙
深夜零点,市局禁毒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静谧的空间里只剩电子器械运转的细微声,电脑屏幕散发着微微的蓝光,映照着男人刀削般的下颌轮廓。
黎纵调出了当年黑石河一案相关档案资料,文字插图一应俱全。
黑石河位于沿海,毗邻深山,二十五年前的山区交通信息不像如今这么发达,更没有完善的警备资源,导致那里曾经一度成为犯罪的天堂。
毒*几乎侵蚀着那里的每家每户,渔民的船只多数都沦为运毒的工具,后来警方收到情报,一大批氯化铵和鸦*液将从黑石河码头登陆谭山,市缉毒警火速出击……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黑石河小学藏毒案”。
在那场缉毒行动中,毒*引爆了一批走私的小型核弹——美利坚M388核炮弹,将整个山坳和小镇炸成了一片废墟,当时在镇上的人几乎无一幸免地死在了那场核爆之下。
黎纵滑动鼠标,浏览着当时现场的照片,死于爆炸的人基本化作了齑粉,或是只剩一些零散的残肢断骸,那些逃过爆炸的人也都在短时间内死于极度强劲的核辐射。
这案子堪称是近半世纪以来最为惨烈的一起,二十五年过去了,谭山黑石河方圆200公里至今仍然是一片无人区。
黎纵的瞳孔倒映着屏幕微弱的光,压在鼠标上的手迟迟未动。
资料上显示当年那场核爆有一名儿童幸存者,照片定格在一名警察将他从卫生院水仓里抱出来的瞬间。
资料的最后说这名儿童被解救后接受了全方位的体检,被送进了谭山市的一家孤儿院,记录只到这里,再后来就无法考究了。
余霆会不会是那个孩子?
黎纵打开抽屉,翻出了装着余霆人事调动档案的文件,上面清楚地写着余霆的今年三十一岁,骨龄与身份证年龄吻合。
倒推二十五年,那时的余霆应该刚上小学,与照片上幸存小男孩的年纪也吻合。
黎纵看着人事档案上的照片,余霆坐在白布前看着镜头,浅淡的虹瞳比冰冷的镜头更显疏冷。
程瑞东储存在省厅机密系统内的文件已经在三次试错密码后自动销毁,里面一定有关于余霆更详尽的资料,但如今已经无法修补,只能重头再查。
黎纵想起了余霆走进酒店时的背影,和不自觉避开路人的一些细微且下意识的动作,那是深入毒窝淬炼而来的紧敏,和远高于常人的防备心。
黎纵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他捏了把鼻梁,竭力想抓住脑海中的一个闪念,冥想了许久一无所获。
忽然,手机来电铃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也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
……
余霆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边,望着灯火阑珊的城市,眸色如远山夜色般浓重。
桌上的电脑忽然想起了警示音,漆黑的屏幕上飞速闪过白绿色的行行代码。
余霆快步走到桌前,修长的十指飞快敲击键盘,弹出了一个音频图谱的窗口。
他戴上耳麦,黎纵的声音从惰性海绵套里出来——
“出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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