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黎纵一把抓过他的手。
余霆的手心被酥毛草豁开了一条小口,渗着淡淡的血丝,“看吧,叫你不要乱抓东西!”
余霆抽回手,皱眉道:“破层皮而已,你别一惊一乍。”
黎纵:“要换做是别人被砍一刀我都懒得一惊一乍。”
“……”余霆没接茬,抬眼巡视,林子上方已经能隐约能看到乌青色的房顶了,“陈家人说他们凭着汇款动态确定陈彪还活着,可是上个月,到了汇款日期陈彪却没有汇款,他们起初以为陈彪忘了,或者有事耽搁,直到京西善建者的代理人和律师找来,他们才知道陈彪死了。”
黎纵掏出一块巴宝莉的手帕让余霆捏在手心里:“陈家不是还有大儿子和二女儿吗?”
“他们都是回来分陈彪的买命钱的。”
“那这笔钱现在在哪儿?”
余霆:“据说还在公证署,要等陈家所有人签了调解协议才能给。”
“骗子。”黎纵将一根锯齿藤一棍子打断,挑飞老远,“公证署估计跟京西是串通的,等协议一签完肯定要以刨除各种税款的理由来回吞这笔钱,最后能到陈家人手里的估计没几个蹦子。”
余霆:“我知道。但陈婶一提到陈彪就伤心极了,我想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内情,就没去揭别人的伤疤了。”
黎纵一咂舌:“看不出来啊这么会替人着想。”
大概是余霆对他冷心冷面惯了,黎纵还以为余霆天生就不体贴人。
余霆一笑,道:“你这么会替别人着想,那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京西的老总,你会为了少给一点钱,而选择承担高风险去私了这件事吗?”
黎纵踩着凹凸的水泥路,思忖了片刻:“可能会。”可想了一下,他又改口,“也可能不会。”
余霆狐疑地看了看他。
黎纵感受到他的眼神,扭头看了他一眼:“首先,工程出现重大事故肯定会影响公司的股价和名誉,想要私了很正常,可就以陈彪和京西的主雇关系,还有他和王辛玄的关系,警方有理由怀疑京西和赛神仙的毒链有染,所以京西想保护的不止是股票,可能还有背后某些见不光的东西。”
余霆:“那市局有查过京西的底吗?”
“当然。”黎纵忽然叹气,“京西的底太干净了,要想继续彻查京西的里子还得要证据才行,我们目前缺一个证人,一份证供。”
“王辛玄一定知道。”
黎纵一撩眉角:“是啊,但愿他别被杀了。”
陈彪也是在为幕后老板做事,蓝衣一落网供出陈彪,幕后老板立马闻到风声,派王辛玄铲除陈彪,那同情同理,现在王辛玄也暴露在警方的视线里,幕后老板是不是也要铲除王辛玄?
其实除此之外,黎纵还有一个疑惑:“余霆。”
“嗯?”余霆敲打着周边的草丛,状似无意地应了一声。
“上次王辛玄冒着被围剿的风险也要杀你,你认为他为什么这么做?”
“………”
余霆打着草唰啦啦作响。
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没想过,只是他应该不能对黎纵言明吧?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上一次在河边,他对黎纵脱口而出杨维平是黑警的事他已经后悔莫及了。杨维平是他的上级和师傅,全市局的人都知道杨维平拿黎纵当亲儿子,他是脑子被水泡坏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既然杨维平刻意引他去酒吧街,那足以说明杨维平已经知道余霆的来意,他知道余霆在查049,所以不但能通知鸡哥和王辛玄取消会面,还能叮嘱王辛玄借机杀了余霆。
所以王辛玄一定知道更多,甚至比陈彪知道得多,但是……
但是余霆不能说。
黎纵不会相信他。
“喂?”黎纵见他心不在焉,故意停下来让余霆的鼻子撞在自己背上,“想什么?问你话呢。”
余霆敛了敛神:“可能是他以前在集团里见过我的脸,所以忿忿不平想砍死我这个叛变者。”
黎纵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那你以前见过他吗?”
余霆摇头:“以前组织在境外的雨林里搞集会,我站在台上,下边几千号人,我哪儿能个个都去看一眼。”
所得也是,黎纵心想,余霆这个人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挺冷漠的一人,完全不是那种带正眼看人的那一类型。
黎纵忽然随口:“你为什么要给程瑞东做卧底?常盘对你不好吗?”
余霆脚步略微一顿。
他知道黎纵在查他,但没想到他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
常盘这个名字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都像一个甩不掉的噩梦一样死死地扼着余霆的咽喉,像一双随时会从黑暗里伸来的大手,不断试图将他拖下万劫不复的地狱。
余霆停止了挥杆的动作,攥着棍子的指节发白。
黎纵听见身后人没动静,一个转身看没把余霆的脸看真切,余霆猛地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脊背。
黎纵知道自己试探起作用了:“喂?你又生气啊?我之前说了我不会再骗你了,所以我也不瞒着你,我去见过那个张宝艳,就是当年把你拐走的那婆娘,就是她说当年把你卖给常盘了。”
黎纵屁颠屁颠地往上凑,脚下磕磕绊绊地围着余霆左右打转:“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但我还是有很多疑问,你真的是O型血吗?”
余霆脚步一顿。
黎纵立马:“你的资料是这么写的,但我知道你的资料内容可能不完全真实,所以我想……”
“想就去查啊。”余霆看着他,“你不是那么能查么。”
余霆把带着自己血迹的巴宝莉手帕拍回黎纵怀里,转头大步往前走。
黎纵继续赘上去:“我不查了!”
余霆充耳未闻,大步跨上了小陡坡。
他知道余霆的不愿意被人知晓他的过去,所以黎纵不会再继续查他,他要全心全意相信他,替他正名,他总能找到不用调查余霆的过去也能证明他清白的办法。
黎纵:“张宝艳的事是我之前托狱政科的马科长帮我查的,人家把事儿都办了,我不能不去领情啊,往后我真的不查了,你要愿意告诉我我就听,不愿意就算了。”
余霆还是没高兴。
黎纵故态复萌,笑嘻嘻热乎乎地用肩去挤余霆地肩:“你别这么冷淡嘛,我已经洗心革面再世为人了,以后我肯定会好好改进,你要不想说就不说,好不好?余霆,霆霆,余美人儿……”
“到了。”余霆停住脚。
黎纵微怔,顺着余霆鼻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栋半掩在茂林中的木楼映入眼帘。
第40章 “为什么是蓝色?”
两层的小木楼构造并不复杂,只是周遭的榕树林在这十年间无人打理,在完美的土壤水分和空气湿度下疯长,气生根几乎形成了瀑布般的垂帘,虚掩着整座木楼。
余霆不小心踩在黏腻的苔藓上,又在树木的地生根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小心点。”黎纵扶了他一把,握着他的手腕牵着他深一步浅一步地往里走,照顾他不被这些杂乱的气生根欺负。
今天的路况确实很糟糕,由于刚下过雨,地上的藓类都在吐黏液,混着稀泥十分易滑,周遭的树干上爬满了成串的米粒大黑的蚂蚁,余霆也不敢用手去扶,走得摇摇晃晃的。
黎纵戴上了露指的皮手套,扒开一层层的气生根:“你说你打人的时候那么凶,怎么一让吃苦就这么娇气呢?”
余霆躲着空中晃荡的根枝:“你胡说什么。”
“真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你看你,自打你进了禁毒,我比以前多操两倍的心,连向姗一个女孩子家家都没你事儿多。”
“那是你自己大惊小怪。”
“是吗?”黎纵说着忽然放了一下手,余霆脚下当即一个磕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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