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站在船头心急如焚,忽然,船尾的甲板上传来了一声高喝,船员们纷纷跑过去查看情况。
甲板上又黑又湿漉漉,船长差点滑个人仰马翻:“怎么回事!”
有船员在收渔网的时候捞起来一个人,扔在甲板上不知道死了没有。
年轻力壮的水手提着八颗灯泡的手电蹲下去,扒开盖在人身上的垃圾和死鱼:“这个人身上好像有弹孔,不过还没断气。”
“这可是在境内,怎么会有人受了枪伤?”
“听说今天大龙湾最上游一带不太平,警察和毒骡子火拼起来了,这人不会是警察吧?”
“警察应该穿警服啊,他八成是骡子。”
“哎呀别管了,把他扔回河里吧,”一个人说,“咱们得开船了,错过时间就出不了关了。”
他这是走私船,但凡出点事很容易被盯上。
船长沉默了一下:“不,我们把他带上。”
他们这次得交四个人给买家,刚上船前跑了一个人,船长正愁找不到人没法跟境外的老板交代,把这个倒霉的带上,万一治好了就拿他去凑人头,要是死了再扔河里也不迟。
“那万一治不好呢?”副手问。
有人附和:“是啊船长,这人伤得很重啊,他腹部左边中了一枪还剩最后一口气了,我们船上又没医生。”
船长:“那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医不好……”
突然,岸边传来了一阵骚动,打断了船长的话。
岸上突然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非要上船,还跟船员拉扯起来了。
船长在这条河上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在这当口拦船的。
船长站在那人面前打量了他半天,看这小西装背心穿着人五人六的,质问道:“你哪儿来的啊?为啥上我的船?”
聂新城是循着余霆身上的定位器找过来的,定位显示余霆就在这条船上:“我朋友在你们船上,我找我的朋友。” ???船长笑了,看了看旁边的副手:“他说他来干嘛的?”
副手说:“他说他来找人。”
场面一度寂静。
船长把副手拉到一旁:“怎么回事?是谁走漏的风声??”
副手摇头:“老板说那几个人都是孤儿啊,怎么还有人来找呢,再说咱们这条路线也没别人知道啊。”
船长压了压眼睑,阴着脸:“些别急,让我想想。”
这个人看着不像是找事儿的,不然他单枪匹马在这黑咕隆咚的树林里跑,还敢拦走私犯的船,这不形同找死呢么?
船长斜着眼瞅了瞅聂新城的方向,那家伙看着斯斯文文,还挺有礼貌,这家伙八成不知道这艘船到底是干嘛的,船长想起来除了那几个拐来的,船上还真有个多余的倒霉蛋。
“他不会是来说找那个刚捞上来的倒霉蛋的吧?”船长自言自语道。
副手立马灵光一现:“要不这么着,咱们把这小西装骗上船去,如果那个倒霉蛋翘辫子了还能拿他去凑人头,要是那倒霉蛋没事,咱们就多赚一个人,你看他那小模样长得,能管不少钱呢。”
船长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混蛋挺聪明啊!”
送上门的肉不要白不要,而且这家伙已经看到他们的船了,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
聂新城没想到自己会上了一艘贼船,他本来想反抗,但船上这帮人有枪,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自己逃了,也带不走余霆。
余霆的伤势很重,如果扔下他他必死无疑。
最后,他和余霆一起被单独扔进了船底的一个货舱里,那里潮湿阴暗,地上全是锈水,空气中都弥漫着铁锈味和腐臭。
聂新城有一点医护知识,但是不多。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向船上的人/贩子要来了一个简陋的药箱。
好在子弹没有留在余霆体内,但在那种脏乱阴暗的环境下,余霆的伤口很快开始感染发炎,船上没有抗生素类的药物,高烧根本就退不下去。
余霆在陷入重度昏迷之前还迷迷糊糊问:“你为什么救我……”
聂新城在用酒精给他擦颈窝降温,只说了:“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邢卓。”
从那之后余霆再没醒过。
持续不下的高烧几乎要了他的命,好几次都险些被人/贩子扔进河里,聂新城为了护着他遭到了毒打,还差点被砍掉一只手。
水星号是小型货轮,跟惹眼的中大货轮比起来速度上满了一截,第四天的傍晚才从老庙的汶沣河码头上岸。
在即将上岸,聂新城准备好了抛弃余霆。
余霆已经只剩一口微弱的气息了,随时都会断气,这样的人是卖不上价钱的,聂新城虽然答应邢卓会在危难的时候出手救余霆,但他并不打算代替余霆被卖到哪个毒窝里,现在他只能赌一把。
他要趁着上岸的机会逃走,但是不会走远,如果那些人/贩子把余霆扔进河里,他就可以把他救上来,但如果他没被扔在码头附近……那便就此别过吧。
阴暗的船舱里,聂新城用麻袋把余霆盖了起来,希望他可以在被发现的时候被当成一个死人。
可是意外发生了。
船在快要抵达老庙码头之前,在一段荒凉的水域上被当地的势力黑吃黑,带头的几个船员跟对方发生激烈冲突被活活砍死,船上的货物被洗劫一空,连尸体都被全部拖走了。
聂新城事先就跳下了船,憋气藏在水底躲过一劫,事后又急忙返回船舱,所幸余霆身上盖着麻袋,没有被抢劫分子拖走。
聂新城背着他穿过一整片芭蕉林地,到达老庙城区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瓢泼大雨一直下到半夜,他把余霆送到了一家卫生站,里面的医生看见余霆身上的枪伤不敢医治,生怕得罪当地的武装分子,很强硬地把二人扔了出来。
聂新城只好把余霆带到一家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黑诊所里。
可是他们身无分文,诊所的医生是个带着小孙子生活的老人,诊所的执照过期了,平时难得接到一单生意,看聂新城的容貌气度也不像是真的穷人,他愿意先救人。
可是余霆的病接连几天不见丝毫起色,聂新城拿不出钱来,老医生的药也用完了,要买药就要拿钱出来。
聂新城为了搞钱,去了新庙的赌场,在金象公馆里面连输了一个晚上,差点被剁了一只手,是闻尽救了他。
闻尽和邢卓是一个军校毕业的,都曾经隶属于国家GPB情报局,后来闻尽来了金三角,邢卓去了印尼伯纳乌雨林,俩人名义上都是“不法分子”,联络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聂新城就是邢卓在鹰箭的时候救过的失足青少年,闻尽两年前还在綝州见过他,在赌场一眼就认出了他。
余霆的伤拖了太久,加上多日持续高烧造成大脑缺氧,还引发了严重的颅内感染,医生说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正文】
黎纵坐在酒吧天台的太阳伞下,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很久没有动弹了。
屏幕上闪烁的绿点就是余霆血管里纳米定位器的位置,只要血管里的血液还在飞速流动,那颗绿点就会一直闪,聂新城说,如果绿点变成长亮的白点,就说明血液已经停止流动了。
黎纵看着那颗闪烁的光点,仿佛那就是余霆的心跳,一下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
闻尽半壶茶都快喝完了,放下杯子:“我们也没料到他还能醒过来,他在床上躺了近两年,三个月前他忽然醒过来,光是重新站立走路就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黎纵的视线缓慢地移到闻尽脸上。
他原本记恨的人只有祁钰和聂新城,现在又多了一个闻尽。
他觉得老天爷就是在耍他,这些人明明知道他这两年满天下在找余霆的下落,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还合伙把他藏起来。
闻尽从他猩红的眼眶里看到了憎恨,说:“你只是想着要他回到你身边,可你有没有想过,假设两年前他被抓回国了会面临什么?”
黎纵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闻尽镇静地与他对视:“他是杀人未遂的罪犯,龙建业一天没抓到他就会以未决囚的身份在牢里关一天,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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