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纵垂眼看着枕在腿上的人:“你明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也没用。”余霆纤长的睫毛上下轻合,仿佛半梦半醒,“只有你喜欢我的时候,说出来才有用。”
黎纵道:“可我老早就喜欢你了。”
他略为回忆了一下和余霆重逢至今的经历:“记得我送你回群租楼那次,你那么勾引我,我差点就没把持住,那会儿我就已经对你有感觉了,或许更早,只是我自己都没发现,余霆啊。”
“嗯?”
黎纵磨了磨牙:“我能问你一点敏感话题吗?”
“有多敏感?”
“比如,”黎纵忽然邪魅地提了提嘴角,“你有没有跟男人试过?” ??
余霆从黎纵的语境和语速,还有那忽然压低的声线判断出他这句话绝不正经,睁开眼对上黎纵视线的一刹那,那笃定了黎纵在耍流氓。
黎纵看着他的眼睛:“上回在群租房咱俩事儿还没办呢,不如挑个时间……哎哎哎别别别,躺好躺好!”
余霆起到一半又被黎纵摁回去:“好了,你脸皮怎么这么薄,你别动啊,现在跟你说正经的。”
余霆直勾勾地看着他。
黎纵抬手赶了赶飞到眼前的萤火虫:“虽然我俩在谈恋爱,但还是得公私分明,我现在以队长的身份问你,你为什么非要进行动组?”
余霆从省厅就是来着明确的目的来的,参加的考核项目都是针对行动队员的硬核测试:“如果你只是想抓曹定源当初就该留在省厅,为什么要主动接受下调?还费劲波折要进行动组,为什么?”
风吹得眼球有些干涩,余霆眨了眨眼:“什么为什么?”
“目的啊。”黎纵毫不客气,“你到市局来的目的,想进行动组的目的,大家都说你是在省厅失去了程局那棵大树,才转而到綝州来投靠杨局,可凭你对杨家人的敌意,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这个问题黎纵第一眼见到余霆的时候就想问了,一般卧底回归警队后都不会愿意留在一线,尤其像余霆这样浑身疑点的,坚持留在前线只会招来诟病和猜忌,那种自己人不信任的目光和如影随形的流言蜚语足够压垮一个强大的人,黎纵不觉得余霆是因为想要“精忠报国”才选择承受这些。
黎纵的眼神变得冷凝而严肃,余霆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久到黎纵都以为他不会说了。
“我来市局是为了找一个代号叫049的人。”余霆忽然沉沉地开口。
黎纵从来没听过这个代号:“049?”
“嗯。”余霆说,“我师父曾告诉我,禁毒局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知道烟雀的存在,那个人叫049,如果哪天他确认牺牲,049就会接替他成为我的新联络员。”
这个黎纵知道,他曾经也想过发展秘密线人,照常理卧底的身份只有他的联络员知道,但有一种情况例外,联络员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有生命危险时,会物色一名值得信任的伙伴将行动代号交给他,这是为了潜下去的线人能最终浮上来。
黎纵思忖道:“所以程局当年将代号为‘烟雀’的卧底行动告知了049,那程局牺牲之后049找过你吗?”
余霆摇头:“那次秘密会面之后烟雀在鹰箭卧底的风声很快走漏了,我们中了曹定源设下的圈套,程局为了掩护我的身份……牺牲了。”
黎纵的心猛地沉下去,他有预感,这个全套背后一定掩盖着沉重的真相。他不想往余霆伤口上撒盐,但那些伤疤必须要扒开,坏死的脓才能流出来,伤口才有真正愈合的希望。
黎纵定了定神:“程局死前去见了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省厅会怀疑你杀了程局?”
余霆张了张口,迟迟没发出声音,那些积压在心里很久很久秘密,像是毒刺一般卡在他的胸膛里,越想吐出来就越煎熬。
黎纵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重:“两年前2月18号,鹰箭跟场山市毒*志麻有一笔交易,那是一群法国佬,曹定源很欣赏我的外文水平,所以原计划是由我担任趟子手……”他艰难地开始回忆,“交易路线是由我带着货从中恒码头坐快艇进公海,前一周我就开始不停地熟悉路线,可临到交易的那天,曹定源忽然取消了行动……”
说到此处余霆的眉头赫然拧紧,双手不自觉地攥拳:“我接到组织通知,让我去场山市市中心一个叫bucking的酒馆,杀一个坐在6号卡座,胸口揣紫色手帕的西装男人。”
黎纵道:“是程局?”
“那是我和程局接头的地点……”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人把程局在鹰箭内部安插卧底的事卖给了曹定源,还把程局和烟雀的联络方式抖了出来。”
“你暴露了?”
余霆摇头:“他们并不知道烟雀的长相,只知道他在集团扎根很深,为了把卧底揪出来曹定源设了一个局,他先是假冒烟雀的名义把程局约到了酒馆,再把集团上面所有可能是‘烟雀’的人都叫到了那里,连我在内,十一个人……”
黎纵的心坠到了谷底:“谁护着陈局谁就叛徒?”
“我踏进那间酒馆后才知道,只要程局活着走出酒馆,楼底下几十杆枪,就会把我们十一个人打成马蜂窝,一个不留……”
第80章 【章节彩蛋:暮色】
两年前——
地点:场山市浦阳区789号音乐铁皮屋四楼bucking酒馆
时间:PM 20:31′48”
炫彩的灯光缓慢流转,明暗交错的光影下,民谣歌手抱着吉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唱着轻缓慢的小调。
也许是由于今日暴雨的缘故,酒馆生意并不好,酒客们也都格外安静闲适,五彩斑斓的液体在指尖摇曳,很少有人高声喧哗,只有坐在最角落里的一对小情侣注意到了今天的酒馆和往常有些不同,所有的酒保和服务生都换了全新的面孔。
第二曲民谣结束时,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站在门口,用服务生递过来的紫色手帕擦拭着肩头的雨水,熨帖板扎的黑西装天衣无缝地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眉宇间的英气让他看上去贵气十足,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没用过,食指上的银色戒指格外耀眼。
他走到吧台前和面生的调酒师说了几句,转身走向了宾客区。
右边靠窗有五个双数的卡座,除了六号卡座,别的位置都摆放着“座位预留”的牌子。
男人只能坐到6号卡座,不久酒保便为他送来了一杯“红色北极光”。
也许是今天的酒保特别粗心,杯座上竟还沾着少许酒渍,他用紫色手帕将其擦拭干净后,又细心地折叠起来,放回了左胸前的口袋中。
歌手中场休息,场内的音乐换成了悠扬缠绵的萨克斯,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套着皮夹克的年轻男子走进了酒馆。
男子径直坐到了吧台前,揭了头上帽子,露出了那张足以让人一见难忘的脸。
他没有点酒,调酒师却给了他一杯龙舌兰,他仰头一饮而尽,目光不经意地从6号卡座方向掠过,与西装男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碰撞。
“霆公子。”调酒师贴心地给他续着酒,将绿色的手帕推到他手边,手帕底下藏着一把17式手枪,“五爷说了,九点前做干净。”
余霆一手拉过酒杯,一手裹着帕子将手枪收紧进口袋,余光则瞄到了6号卡座上的人起身进了洗手间。
调酒师:“我去解决他。”
余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浅色的瞳孔下一片冰凉,如同丛林里狩猎的冷血生物。
年轻的调酒师顿时咽了口唾沫,听到他说:“我来。”
余霆一口干掉了第二杯龙舌兰,跟着目标进了洗手间,调酒师随即走出了吧台——
“对不起了各位客人,今天本店打烊了!”
“为表歉意,今日酒水全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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