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纵的五官明显比五年前余霆初见他时,更加成熟俊朗。
在那夜阴差阳错的亲吻之后,这是余霆第一次这么仔细、认真地看黎纵的脸,喃喃道:“为什么……我这么一个满身污点疑点的人……你就不怕被牵连吗?”
这是黎纵梦寐以求的余霆的真心话。
可他终是没听到,余霆就这么凝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黎纵的睫毛才颤动两下,余霆在他睁开眼之前回到了椅子上。
第39章 余美人儿
大雨一停,午后的阳光拨开阴霾的云层,驱散了山间的青雾,黎纵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窗外山间的彩虹桥。
余霆还坐在窗边,柔软的灰棕色发丝在一侧的光影中跳跃,阳光将奇迹一般的金色洒在他身上,静谧得仿佛一幅静止的油画。
黎纵摸出只有一格信号却从来打不通的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小心地藏起来,然后就是对着余霆一通牢骚。
他一觉睡到了一点多,余霆竟然不叫他。
但余霆并没有因为他大喊大叫就第一时间带他进山,而是带他去了食堂。
黎纵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从陈家搬出来,只顾着给自己找了个栖身之所,却完全忘记了这个地方没有饭馆,没有外卖,在一个交通货币信息都不通畅的山区里,他的自理能力呈直线下降。
医院食堂有煮给员工的大锅饭,余霆带着黎纵先去交了两百块钱,这样黎纵就可以在食堂里吃一个星期。
食堂很小,黎纵的玻璃胃只能吃清淡的,余霆给他买了一个水杯和保温瓶,给他分好了饭后要吃的药,最后才开始吃自己的饭。
茭白炒猪肉和粉蒸排骨。
余霆不喜欢硬的,所以对他来说只有一个菜。
黎纵就奇了怪了,看他样子也不像牙口不好,一口大白牙噌亮噌亮的。
黎纵鬼使神差地就把一坨排骨夹给他。
余霆立马移开了碗:“我不吃这个。”
黎纵故作失落:“这个肉很烂的,入口即化,没牙的老人都能吃,尝尝嘛!”
余霆不忍看他这个表情,犹豫了一下,用筷子把黎纵筷子上的排骨夹了过来,试探着吃了下去。
饭后已经过了两点,二人走进了安静地治安站。
五分钟后,一辆警用的巡逻摩托车驶出了治安站大门,沿着通往西山沟的水泥小道没入了大山。
……
白色的水泥路犹如穿梭在密林中的灰色巨蟒,摩托车如同蓝色的猎豹,奔驰着破开雨后清冽的山风。
黎纵驾驶着摩托车,找准了一切可以揩油的机会。
风声呼啸,黎纵大着嗓子说:“这儿弯道太多,你抱着我的腰。”
余霆手在黎纵的腰间比划了半晌,还是没落下去。
警用的巡逻车为了方便追击嫌疑犯,又或为了方便坐在后座的人以驾驶员的肩膀做支架点朝前方射击,后座位置明显高于前座,黎纵轻点一下刹车,余霆就随着惯性扑到了他的背上。
余霆下意识缩了一下,黎纵捉住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腹部:“抱紧!”
黎纵故意加大油门,轰鸣着划过湿漉漉的山道。
山道过弯时车身明显偏斜,从后视镜里,黎纵看到余霆正在看他,眉眼间弧度温和。
越往里走,山林美得愈发静谧。
阳光洒进山涧,折射的水光隐隐刺眼,哗啦啦的水流冲刷着水底的石块,撞出了一片蜿蜒闪烁的日下银河。
西山沟上段曾经发生过一场严重的山体事故,三座高峰接连塌方,近十年间沟里的山民陆陆续续迁移到了沸水塘村,整片山沟只剩不到十户人家,沿途的山坳上可见稀稀拉拉的残破房屋。
摩托车停在了余霆图中所画的那座废弃水库前。
站在山崖边,灰白的筑壁从山谷根部拔地而起,汇聚着磅礴的力量向苍穹收拢,高耸如山,在最顶端近乎于山坳平行之处,形成了一条两米宽、百米长的平台,连接着两座山峰。
余霆站在平台的通道口,指了指对面山坳上当的位置:“王辛玄的老家就在那边。”
黎纵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座险些被树木气生根吞没的砖房:“这附近真的还有人住吗?这荒郊野岭的,散户居住存在的风险很高啊。”
“其实这附近没什么人住,”余霆展开了图纸,“西南方向四百米有一间养猪场,后边住了三户养殖户,再往里走一里路左右有一片山体塌方造成的活水塘,有两户渔户,养的都是稀有的冷水鱼,其他的房子都在林子里,大多都已经快腐败了。”
黎纵环视了一下远山的环境,走向堤坝,踩上冰裂的混凝土地面,两侧的铁栅栏也已经腐朽缺失,让人不禁怀疑它是否能承受任何外部的力量。
这意味着走在前面的人将承担更大的风险。
黎纵:“车子过不去了,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余霆嗯了一声。
虽然黎纵走在前面,但余霆并没有跟得太远,几乎一个大步就能追上去。
两米宽的平台不算宽,路面裂出了如蛇纹般深壑的裂痕,但似乎要比想象中结实得多,只是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满地的青苔都湿哒哒的,踩着特别容易打滑。
风一直吹,黎纵频频回头,就像余霆突然不会走路了似的:“小心青苔。”
“不要摸栏杆,它不稳!”
“你走那么靠边干什么?”
“注意力集中点,你脚步别晃啊!”
………
黎纵就像带着一个丫丫学步的孩子,一步三指导,五步一训斥,就像只要他稍不留神,弱小无助的余霆就会被山间的风吹飞上天。
他一直不停地回头望,余霆反而很担心他:“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黎纵以为余霆又嫌他烦,乖乖闭嘴了,但还是频频回头。
他想跟余霆走近一些,又怕万一脚下塌方余霆逃不掉,可离得这么远他又担心余霆滑倒,要是从这堤坝顶上摔下去,恐怕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就在堤坝路还剩最后几米的时候余霆脚下滑了一下。
好在有惊无险。
余霆在一旁的草丛里踩了几圈,把黏在鞋底的青苔蹭掉,听见黎纵说:“王辛玄家以前应该挺有钱的?”
余霆点了点头:“陈家人说王辛玄家本来不是沸水塘的人,是从外面进来专门守堤坝的,上面的房子也是有了这座堤坝之后才建的。”
黎纵:“这堤坝有些年头了吧?”
“嗯。”余霆淡淡地说,“据说王辛玄的祖父辈就进山了,三代人了。”
黎纵瞅了一眼往前走的水泥小道,水泥道是私建的,厚度只有薄薄的十公分,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龟裂,杂草在裂缝中生长,整条水泥道上都是狗尾草一类的低矮杂草:“在那个年代能自己修一条这样的水泥路,哭穷都没人信。”
余霆捡了两根长木杆,递一根给黎纵:“据说王家一直都在吃祖上的老本,到王辛玄这一代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钱了,所以王辛玄在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城里工作,直到十年前才回来给父母奔丧。”
黎纵低低地哇了一声:“父母双亲同时死了?”
余霆:“他回来的时候动静不小,浑身名牌,豪车美女一个不少,陈彪就是被他这种衣锦还乡的表象给迷住了,跟他一起进城去赚大钱。”
黎纵用棍子一边驱蛇一边前进:“那他们中途回来过吗?”
余霆紧跟着黎纵的脚步,踩着他走过的地方:“陈彪最后一次回来是八年前,他连夜回山,带了一个婴儿回来。”
“是圆圆?”
“嗯。”余霆说,“陈婶说那夜也是下着大暴雨,陈彪留下了圆圆和一张银行卡,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但卡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打一点钱进来,小蔡查过了,汇款人都是不同的人,而且全是假身份,应该就是陈彪本……嘶!”
黎纵一听到身后的抽气声,立马回头:“怎么了?”
余霆抓着自己的右手掌,狠狠地搜了几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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