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担心它还是发生了。
余霆不愿跟他走,说自己是他的绊脚石,是他裤腰带上的拖油瓶,什么都瞒着他,背着他偷偷计划别的事,把他彻彻底底排除在计划外,还理所当然地站在黎纵面前说让他安心。
黎纵要怎么安心?
余霆私自调查人口走私,调查华融制药,调查常祈,黎纵不知道他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不知道他犯了多少险,不知道他接下去还想干什么,他也完全没有顾忌黎纵的感受,一味地想查出所谓的真相了,慢慢把自己从黎纵的世界里剥离出去,就像以前一样自己一个孤军战斗,然后说是这都为了不给黎纵施加压力……
黎纵掩面深吸了口气,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脑髓,短暂的黑暗让他稍微冷静了些许:“所以你已经决定了要自己一个人查下去,不跟我走了?”
黎纵的眼神黯淡下去软得像一滩水, 余霆定定地看着他,强压在心里的悲恸猛地涌上眼眶,眼角浮上了薄红,过了许久,摇了摇头:“我们各自去做我们该做的吧,别帮我,就当成全我。”
黎纵知道余霆不会改变主意了。
虽然“分手”二字余霆只字未提,但余霆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黎纵好像看不见前路了。
黎纵记得当初是余霆躺在他怀里,眼神切切地看着他说:你会帮我找到049的对吧。那是余霆对他敞开心扉的印证,从那一刻起,余霆把一直支撑他活下来的执念和他自己的命完完整整地交到了黎纵手上。
多么沉重的责任。
可那对黎纵来说从来不是负担,他就是靠着余霆对他的依赖一遍一遍地确定着余霆对他的爱。
可是现在余霆说那些都不算数了,余霆又要自己拿命去拼,又要自己一个人扛起那些交付过的执念和仇恨,他给黎纵的,都要一并收回了。
黎纵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你这样……”他哽咽了,“只会让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余霆摇头:“黎纵。”
黎纵一点点抬起眼,接住余霆的目光,听见余霆说:“这些日子我确实在调查华融制药和龙建业,我掌握了新的突破口,你也有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处理。我可以等你,可是敌人不会等我。”
余霆郑重的眼神仿佛针芒:“我向你母亲承诺过要放下仇恨,我努力了,可是我做不到,可即便我放不下也绝不会再把仇恨转移给你。”
黎纵怔怔地看着他,听他说。
余霆喑哑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聂医生他也帮不了我,我越不去想那些场景就越是自己冒出来,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程局惨死的画面,我亲手扣下扳机,子弹打穿他的心脏,我的父亲在大雨中夺门而出,我的母亲喝下农药口吐黑血在地上不停地痉挛,挣扎,她的惨叫声就像濒死的野兽,黑石河的天是红色的,水是红色的,泥土里混着鲜血和肉泥……”他说着惨淡地提了一下嘴角,“可能他们知道我想放弃复仇都在责怪我,每天都会到我的梦里来提醒我……我不能停下,我不能等你。”
余霆往后退了半步,筋疲力竭地摇头:“别帮我了,别替我承担仇恨,别为我涉险,我不想再失去你。”
黎纵懂,他说的黎纵都懂:“可我们不是说好了…”
“我后悔了。”
“余霆!!”黎纵厉声吼道。
“…………”余霆思索了一下:“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黎纵:“!!!”
余霆胸腔里的空气坠得他呼吸困难,深吸了口气:“那这样吧,你别管画展的事了……别管你爸的死活,别管杨家人的死活了。”
“!!!”
“你回来吧,我们像以前一样,一起查案,昨日军警在国边境流域截获了一艘货轮,轮船上搜出了十万支空的安剖瓶和八名华国籍女子,其中二人就是朱珠和杨晓慧,同样型号的安剖瓶我在华融的实验室里见到过,我怀疑常祈的情夫就龙建业,在大王钰城入室暗杀我的那个人就是龙建业派来的,常祈就是沈栋的雇主,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最敬爱的老师很可能就是毒链的一员……我要你现在就回来帮我查他们,你能做到吗?”
黎纵的世界“轰”了一声,无声的炸弹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他没想到余霆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这样的方式解开他里的疑团。
余霆继续说:“龙潇月拿了我的U盘,阮玉玲可以解开,龙建业和常祈都有杀我的动机,曹定源和阿拉丁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就是我查到的。”他的目光柔软,却有道不出的坚定,“我能等你,但线索和敌人等不了。”
“…………”
“你的父亲需要你,家族需要你,你身上的责任是你的枷锁,你放不下。我也放不下。既然我们都放不下,为什么……”余霆也哽咽了,苍白地笑了一下,“为什么我们不能分开行动呢?”
黎纵:“………………”
黎纵实在无法认同余霆的说法,但他也同样无法否认,余霆说的那些他的确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此刻余霆就站在他面前,他们这么多天没见了,没有拥抱,没有关切,没有温存的话语,只有距离。
黎纵只觉得遥远,就像两艘本来捆绑在一起的船在渐行渐远,它们本该连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进发,可现在黎纵只不过是想拖着他改变一下轨道,他以为余霆会为了他们的爱情让步,他以为他们的心是一样的……
可显然已经不是了。
第177章 信任
茶堂里,高琳正在跟聂新城谈话。
高琳生性有一股高傲的劲儿,加上一个女流之辈为坐稳刑侦队长之位练就的扑克脸,无论对谁似乎都亲近不起来。
但聂新城是心理医生,很快就抓住了高琳的心理,把高琳对他的“问话” 变成了聊天,但高琳也是经验老到的刑警,不可能完全被他带节奏:“像聂医生这样的绅士已经不多了,衣服不便宜吧,被洒了茶水也不索赔,我都不知道该羡慕您财大气粗,还是该夸您会怜香惜玉了。”
高琳最擅长讽刺人,无论什么话配上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总会显得阴阳怪气,聂新城毫无尴尬之色,指节分明的手指拎着茶杯反复研究:“衣服脏了我确实也很心疼,朱珠领到薪水之后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非要赔衣服钱给我,但她那点工资就算全给我也不够,所幸就不好了。”
高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那之后呢?您跟朱珠还联系过吗?”
聂新城摇头:“后来我就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那您还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吗?”
聂新城回想了一下,拿起了手边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递给高琳。高琳结果手机一看,备注为“茶艺师朱珠”的电话最后拨入的日期为上个月25号,通话时间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钟。
高琳简单上下翻动了看 一下:“谢谢配合,如果有必要后续警方会请您去局里协助调查。”
聂新城一脸荣幸:“应该的。”
突然一声摔门声从屏风外走廊的尽头传来,屏风的缝隙里闪过一个高大的人影,黎纵以谁也叫不住追不上的速度下楼去了。高琳察觉不对劲起身追了出去,在楼梯口遇见了从洗手间方向走过来的余霆,刹住脚:“怎么回事?”
余霆对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淡淡道:“没事,你们继续查,我先走了。”
余霆说完转身就要走,高琳叫住他:“哎,那个?”
高琳欲言又止,余霆这才从晃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是和高琳约了到这里来的,差点连正事都忘了
他是为什么约高琳的?
对了,是为了华融制药的事情。
“抱歉。”他迅速整理了一下破碎的思绪,“我去过华融的实验室,我当时没料到警方会在边境的渡轮上搜到线索,没有从华融带安剖瓶出来,但确实是跟警方截获的是同种编号,估计现在华融那边也已经把相关物证销毁了,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着重查一下华融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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