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警戒线,刺眼的蓝白灯,调皮的小孩钻过警戒线,被民警拎起来捂着眼睛递给了他的父母。
民警开道,市局的队伍穿过人潮拥挤的小区绿化道,杨维平带着久未露面的龙建业径直绕过了摔成烂番茄的尸体,走进了封锁大楼。
龙建业和杨维平疾步匆匆地踏进黎纵家门,耳边的无数句“局长”被抛诸脑后。
室内的照明已经恢复 ,技侦人员已经将天台的监控记录从黎纵的电脑里掉了出来,小蔡在餐桌前配合同事做笔录,林浮生正在沙发那里给余霆处理身上的伤口,黎纵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脸阴沉得吓人,一双猩红的瞳孔人残留着未消净的杀意。
“龙局!杨局!”
“龙局……”
“龙局杨局!”
室内的警员见到大领导都把手上的工作暂停了一秒钟,黎纵听到声音从沙发上站起来:“龙局,杨局。”
杨维平阔步上前,横眉一竖,不知是紧张还是生气:“怎么搞的,那个人是谁?”
黎纵木着脸摇头。
杨维平上下扫了黎纵一眼,看到黎纵挽起的衣袖下擦伤的皮肤:“看看你什么鬼样子,是不是被恶意寻仇了?”
缉毒警被恶意寻仇是十分常见的,这就是为什么缉毒警察的居住地址必须绝对保密的原因,也是必须几个月或半年就要搬一次家的原因,黎纵身为缉毒队长,是被寻仇的头号危险人物,连他的档案在公安系统里住址那一栏都是空白,对方是怎么找上门的?而且……
而且余霆为什么在黎纵家里住着??
杨维平不是让他赶紧和余霆断了吗?他倒好,不但没断,还来了个金屋藏娇,偷偷摸摸就把人养在家里了。
简直混账。
大庭广众杨维平也不好发作,趁着龙建业跟黎纵说话的间隙看向了一旁的余霆。
余霆也正在看他,那眼神冷的没有温度,说不上仇视却带着无形的锋利,在杨维平走向他时,余霆不顾林浮生还在给他上药站了起来。
杨维平站到他面前,八风不动地把眼前的年轻人打量了一遍,把他身上每一处细微的伤口都收进眼底,包括脖子上、领口下那些不知名的红色皮下淤血,视线由下而上,落在余霆脸上。
余霆直视着他,杨维平从他浅灰色的瞳孔里不止看到自己的倒影,还看到了针锋相对的冷漠和警惕。
二人对视良久,一旁龙建业和黎纵的谈话声格外清晰,终于杨维平打破了二人间的僵持。
“没事吧?”杨维平问。
余霆表情不变:“没事。”
杨维平背着手,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他最后从头到脚打量了余霆,留给余霆一个冷冰冰的余光,转身跟一旁的刑侦人员走向了天台。
余霆原地未动,压了压眸子,萦绕在他周身的阴气将他跟整个世界隔绝开,那种丛林动物遇到捕猎者时的危险警示感让他久久不敢松懈,即使杨维平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林浮生举着面前瞪了许久,一把将余霆拉回沙发上,给他下颌处最后一个擦伤抹上膏药:“你的口腔壁多处破损,接下来几天要注意饮食,最好去找正经医生开点喷雾。”
余霆的思绪还没完全从方才的对峙中醒转过来,只是应付着嗯了一声。
林浮生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看余霆的脸:“还是头一次见到打架伤在口腔壁上的,被什么伤到的?”
余霆的视线转回来,落到林浮生脸上,林浮生的五官非常小巧秀气,看着给人一种清心寡欲的淡泊感。
余霆看了他片刻,转过头去,缓缓闭了闭眼:“谢谢。”
这不算回答。
但林浮生也没多大兴趣知道,他只是顺口一问而已。
关于余霆的传闻他也没少听到,他不了解余霆,总之这个人的秘密挺多的,但黎纵那个人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黎纵那双被热血主义腌入味的眼睛一般人他瞧不上,瞧上的都不是一般人。
“吻痕是由于受到吸力,出现局部毛细血管破裂出血所致,吸力过大时会导致大脑缺血、缺氧,引起头晕、头痛。”
余霆微微转过头,斜斜地看着林浮生。
林浮生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如果非这么喜欢草莓,最好避开颈动脉,如果颈动脉因吸力过大而破裂,出血严重的话可能会引发血栓,造成脑血栓以及脑高级功能障碍。”
余霆:“??”
林浮生拧上膏药瓶,塞进余霆手里:“终于有点属于阳间的表情了,刚吓唬你的,脑血栓的案例很少,你不会那么倒霉的。”
余霆听他的自说自话,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句林浮生就起身走开了。
一道阴影从侧面压下来,余霆倏地转过头,旋即起身:“龙局。”
这是余霆第一次见到龙建业,比市局合影墙上的照片更显老,个子约莫一米七,身影清瘦,由于面部消瘦,五官看着像青铜像一般突兀鲜明。
他面部器官单看都有些刻薄,凑在一起就莫名地和谐,甚至有几分慈祥的意味:“小余啊,你伤得严不严重啊?有没有那里特别难受的?”
余霆提了提嘴角:“谢谢龙局,都是小伤而已。”
龙建业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笑眼角就挤出了三道鱼尾纹道:“我还得谢谢你,上次是你送潇月回家的吧?”
余霆点了下头,忽然想起龙潇月求他不要把那天的事告诉他的父母,临时转口:“是啊,碰巧在街边上遇到。”
提起龙潇月,龙建业一脸宠溺地叹了口气:“那丫头啊没怎么在晚上出门过,我和内人都很担心,她对你印象不错,以后有机会你继续多多关照她。”
“肯定的。”
“听内人说上回你来过家里,怎么没进去坐坐?”
“我……”余霆那天并非不想进去,只是被局长夫人关在了门外,而且他至今都对龙家阴森骇人的气氛记忆犹新,“龙局客气了,那天只是潇月不小心收走了我的文件,我上门取一下罢了,时间也比较赶,就没有多逗留。”
龙建业立刻:“下回进来坐坐。”
“一定。”余霆应到。
龙建业笑着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噢对了!这个房子不能住了,明天就搬。”
黎纵道:“明白,谢谢龙局关心。”
“放心吧,那个人的身份我和老杨会安排下去尽快查明,你们两个最近行事加倍小心,尤其是你,”他着重指了指余霆,“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不行就继续休假,让这小子给你批假,不要硬扛,知道吗?”
余霆微笑道:“我今天已经去医院复查过了,状态回升得不错,可以驻岗。”
龙建业一脸那我就放心了:“行,记得回头把笔录做了,今天先休息,剩下的有人处理。”
黎纵和余霆并肩站着,一致点了点头,目送龙建业离开。
现场的勘察和取证很快结束了,最终得出的结果是黎纵可能被曾经抓捕的犯人蓄意报复,进一步的结论要等确认对方的身份后再进行剖析调查。
很快警察便从房子里撤出去,但小区底下依旧闹哄哄的,刑侦、痕检还没有撤离现场。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外人眼里确实很像一桩在正常不过的犯罪分子蓄意报复,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关上门后才能小心翼翼地说出来。
卧室的门反锁了,室内开着昏黄的落地灯,余霆穿着干净的睡衣坐在床沿上,专注地给黎纵的手臂上红药水。
黎纵的手臂擦伤了,虽然不严重,但余霆还是处理得十分谨慎小心,就像那不是一只肌肉健硕的手臂,而是一支脆弱的薄玉花瓶,手劲轻到黎纵只感觉痒酥酥地,一点也不痛。
也可能是他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别的事,所以才忽略了痛觉。
屋子里沉寂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小区楼底下的嘈杂声透过玻璃窗若有若无地传进来,气氛安静得诡异。
俩人都许久没说话,余霆是一边给黎纵擦药一边若有所思,黎纵是看着余霆专注地侧颜锁眉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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