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听着就笑,“我不可能让你买地的,我不会种,还吃不了那个苦,到时你一个人干活,我看着心虚,下地帮你还得帮倒忙,到时全村都知道你娶了个没用的夫郎。”
这叫什么话。
叶存山跟他说:“要真种地,我不会让你下地的。”
云程信他。
那会儿家里清苦,他火都生不起来,叶存山都没怎么他。
家里菜园,还是叶存山出门后,他才在刘云的教导下,短暂的种过几天。
叶存山回来后,他都很少干粗活了。
两人一路慢走,离开程家后,没上马车,就在街上闲逛,讲讲话,买点小吃,像现代小情侣那样,一路走来,各样小吃都有买。
云程胃口不大,多数都是尝一两口,其他都是叶存山的。
经过医馆前,云程脚步顿了下,叶存山说进去看看。
云程不想去,“也许是我们不够努力呢?怀圆圆前,咱们可不是现在这样。”
叶存山盯着他瞧,云程回视,姿态看着没半点心虚,但脸颊越来越红,很快就烧红一片,叶存山看得直笑。
云程掐他胳膊,“不去,先努力再说。”
努力不挑时候,睡觉就能把事儿办了。
问题是持久性有影响,因为会试成绩贴榜了。
他家就这么几个人,在京都请不到相熟的镖师去,叶存山淡定得很,说在家里等,看有没有人来报喜。
京都考生,除却本地人外,其他人住的都很密集。
一挂挂的鞭炮响起来后,各处的铜锣声、报喜人的大嗓门、凑热闹的百姓们,各处声音混杂,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一片喜气。
存银跟云程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红包跟鞭炮。
京都这里,报喜赏银不止给一次,会一直有人来报喜,赏银可以越给越少,但不能不给。
没到日子时,他们都说这破规矩,也太耗银子了。
到日子后,心里只剩下焦灼,就差大声喊:银子我都准备好了,赶紧给我一个机会花!
这机会没等多久,温故在门前勾着脖子瞧,见一堆人朝着他们家跑来,立马退到院子里,给主家说。
平枝姑姑打听过,这一条巷子,就叶存山一个考生,只能是冲着他家来的。
那些人跑得还挺快,云程他们刚起身,人就进了院子。
都是来拿头赏的,话不多说,开口就先道喜,连名带名次一块儿说。
叶存山在会试里,拿了第一名。
越往前的名次,来报喜的人就越多。
后头跟着还有人进门,平枝姑姑立刻张罗人给赏,没用红包包着,一串串的铜板撞出清脆的响,漂亮又有分量。
程家跟陆家看完榜,得知消息,也来人道贺。
顺道带了些护卫过来,以免人多冲撞了家人。
程文瑞今天跟着一块儿来,随从备了一箱串好的铜板,给平枝姑姑发赏银用。
他在叶存山肩上拍了两下,“考得很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好,叶存山都不太敢确定这个名次。
程文瑞问他记不记得科举文章,“默下来我看看。”
叶存山的记忆力很好,从前买不起纸时,舍不得在书上做标注,全部都是硬背。
后来云程教他了几种记忆法,他这几年没有一天不读书不背书,记性锻炼得更好了。
会试三场,第一天就有七篇八股文,到他出考场后,才能去默下来。
大部分人出来时,脑壳都是一团浆糊,能记得一两篇就不错,叶存山全给默写出来了。
当然,不是现在写的,是考完休息好后,他就写了。
就这样,程文瑞还看了他好几眼。
叶存山的文风从一开始就定了型,在阅读量低时,他扬长避短,舍弃锦绣华丽的辞藻,利用己身优势,质朴平实的风格,掩盖了学识不足,反叫人觉得踏实、稳重。
后来几年里,他从锤炼答题技巧,到将技巧化繁为简,几次进出那个圈子,再又破壳而出,已经到拿到题目,心中就有了解的境界。
阅读量与词汇量的激增,没用在虚处,不单单为押韵服务,而是让他有了更多更精准的表达方式。
到这里,他的文风就彻底稳固,有了厚重的宁静感。
文字能传递情绪,而他书理纯正,不用过激的言辞去哗众取宠,也不用花里胡哨的文笔去炫技,更不在字里行间藏不住心头燥气与功利心。
初看时不觉得惊艳,但一眼看去就阅读完,越回味,越觉得这文章有点东西。
科举重首场首艺,这都不是秘密,多关注点,民间百姓都能说上几句。
可实际阅卷过程中,是会考虑综合卷面的。
跟乡试一样,第一场取中的人,二三场答题看得过去,卷子都会呈上到主考案前。
到主考这里,才是定生死的一环。
除非首艺惊艳到可以忽略其他,否则这只是一块敲门砖。
叶存山发挥很稳定,程文瑞全看完后,说:“实至名归。”
会试考题,是在贡院里,考前一天,所有考官一起翻书出题,由主考官定夺,然后才去印卷子。
主考官又公布得晚,不像提学使,下到各地时,还会悬牌公示。会试主考,考前七天左右,才会委任接进考场。
都没対外宣扬,只能根据身份还有资历,一个个的去猜,然后揣摩主考喜好。
叶存山今年都没问过一句,真是半分心眼没有。
外头鞭炮放了一轮又一轮,本地报喜人有经验,知道一般家里备货不足,他们居然还自备鞭炮上门。
在这些背景音里,想好好说话都难。
程文瑞把叶存山的科举文章一并带走,说回家给他爷爷跟他爹看看,“取中后,殿试照常准备就行,不用太紧绷。这阵子有应酬推不掉,你平常心対待,其他的事,改天再面谈。”
现在还有一件要紧大事,考中后,他们要写信回家,这都有定数,要泥金的帖子。
外头还有人抢着要跑腿,到他们老家去报喜。
陆瑛在外说,“你们报喜哪里有我跑得快,不是我说,现在换几家去,能挣更多。”
云程得赏赐的这间宅子看起来不大,但陆瑛跟程文瑞的马鞍上都有标识,这代表几品官,本地人清楚。
被他提醒,外头人才渐渐散去。
他们走,家里的忙碌却没结束。
报喜的信件叶存山写了两封,一封寄到府城,给好友们。一封寄回老家,给族里报喜。
存银又是开心又是尴尬,“你上回考中举人的画,我临摹完,还没填色,大舅舅说我要再练练。”
叶存山脸上也有笑意,“没事,攒着。”
信件寄出后,家里没得闲。
明明后头还有一场殿试,各类宴会应酬,就开始接憧而来。
有部分是推辞不得的,会试也要刻《同年录》,同年见面,既要说谢师酒,又要说拜师宴。
房师座师,又要再拜一回,还要去拜孔夫子。
殿试就在三月十五,几天的应酬打岔,到叶存山空出来为此准备时,给他的时间却不多。
程太师没说他来迟,官场沉浮几十年,他可太清楚这些套路了,挡不住。
程文浩这次会试也取中了,两人一起来听课。
讲的东西跟大多先生说的没区别,试策的目的、试策的类别、対策的注意事项,一番话听完,好似没听一样。
程太师说:“该有的规则就那么多,你们到対策时,还能铭记于心不犯错,殿试就成了。”
要明白対答,要文章通畅,要能清晰直观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展现政事能力,又不能夹带私货,偏执己见。
问题就在“己见”二字上,対策就是说自己的意见,怎么又不能偏执己见?
対此程太师给他们的答复是“客观”。
不要困在“我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上,而是多角度去思考。
政事能力,无非就是平衡。
平衡各方关系,平衡多方利益。
只从“我”的视角看,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跳出来,才是下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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