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程想想,给他们安排了一次年底聚餐,还是选的第一楼,到时记账回来报销。
这年头,在外面包年夜饭的说法还没有。
话说出去他们就觉得新鲜,新鲜就要到处说。
别说是话本铺子附近的人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也都知道这铺子的老板大气,对伙计好,对在他家写稿子的人就更好。
都是要找活干、挣银子的人,谁听了不说一句羡慕。
这头忙完,家里就开始备年货。
跟年糕铺子提前定了蒸好的米,撒点糖粉在上头。糖的沙,糯米的软,混合成粘牙的香甜。
今年用的是磨碎的糖粉,糖的颗粒感不重,吃起来更加细腻。
吃完糖糯米,就洗手到桌边,拿模具给捶打好的年糕团印模。
是直接买的一盆,还没分成小块,这力气活叶存山做。
给圆圆分的是小芝麻球那么大的年糕团子,她能用小模具压。云程跟存银则是大模具。
到除夕夜时,又是存银生辰。
孩子岁岁长,慢慢褪去了早前的青涩模样。
望着人笑一笑,还是甜的。
云程跟叶存山说:“你都要做馒头,到时也弄个蛋糕吧。”
奶油跟蛋糕都要人工打,之前做,除却厨娘跟小厮配合以外,叶存山也会去打,对流程很熟悉了。
今年他要参与做年货,他们家做的又不多,就自己弄蛋糕好了。
叶存山应下,问存银今年有没有想要的,“不然给你银子算了。”
从前穷,给存银攒银豆豆当嫁妆。
后来条件好点了,会给他买首饰。
但小哥儿是男性外表,还小的时候,存银会戴戴手镯项圈,到现在大了,审美慢慢被身边人影响。
像云程跟柳小田,是什么都不戴的,没那习惯。
普普通通打扮起来,没哪里难看,面上也很少涂脂抹粉,不比别人差。
庆阳会稍作打扮,但只在发簪上下功夫。
对比起来就是叶存山这样子,衣服穿得体面,配支合适的发簪,这身打扮就妥了。
会再有个香囊挂腰间,要是有钱点的,也能挂玉佩。
存银现在常用的就是发簪跟香囊,从前爱买脂粉,现在爱买香料,换个季节,香料就不一样了。
年年给他送的首饰,他都单独放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用。
不缺银子,所以不必融了重新打,也不用拿去当掉,都留着当纪念。
本来陆瑛不送那么多好东西过来,叶存山跟云程还能给存银定一套趁手的工具,给他刺绣缝制衣服用。
现在这工具有了,就要再想。
存银是不想要银子的,“有什么意思,你给我好好想想。”
叶存山懒得想,“要么给你买些金丝银线?”
他们是白身,金丝银线做的衣服是穿不得的。
存银没接触过这类珍贵材料,到时也是先做娃衣练手,看有没哪个富贵人家愿意买了去,回头挣回来的,还是银子。
这能练手,存银答应了。
云程想了想,就说给存银买点颜料回来。
存银现在用的是他的旧颜料,颜色不多,也都见底,拿来练手感还成,学配色是不够的。
他说这个,存银就不要了,“来年我肯定用不完,到时我们带走麻烦。”
“可以少买几个色,”云程说:“我教你调色。”
家里现在这盘颜料,是大舅舅买的,颜色很全。
看这情况,存银不会整天都在练,用不了多少,教他调色,学个新东西,也能省一些。
三人聊着天,圆圆一直看着他们。
都不压模,显然只听进去了“礼物”二字。
云程问圆圆看什么,“你存银叔叔要过生辰了,你傲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可怜小圆圆,本来是想蹭个礼物,想知道他们讨论完以后,有没有她的份儿。
现在礼物没蹭着,还要往外送一个。
是个本性大方的小宝贝,知道可以不必挑自己喜欢的送以后,她现在恢复常态,送礼物都不心疼了。
但给存银的,还是拿喜欢的娃娃送。
因为存银的棉花娃娃有很多,圆圆以为存银喜欢这个。
实际存银过了最初的新鲜感,现在常留身边的,只有他最初缝制的丑娃娃,其他的都是标准体型的棉花娃娃,他拿了做娃衣用的。
但能多收个礼物,存银自是开心的。
金丝银线跟颜料,叫温故去买,顺道要再买些牛奶鸡蛋回来。
其他洒扫的活儿不用他们自己干,这点年货,基本就是半天做,半天闲着,能慢悠悠搞到年底。
叶存山就是半天陪家人,半天去陆家小院的考棚考试,考完等彭先生批改了,才回来,夜里睡前再看会儿书,跟云程聊聊天。
存银就做年糕那天在家里,一直忙到除夕当天,柳小田铺子关门,他才回家。
今年冬季的雪比往年迟,或者说是少。
往常到十一月底,就会隔三差五的下。
今年时,只在降温后下了几天,过后都是阴雨天,偶尔晴一回,雪是没落下的。
除夕这天,早上出门时,天上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到午饭后关门,就下起了大雪。
无声无息,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
存银披着他的红毛披风,走在雪里,像一团炽烈的火。
毛过分柔软,雪花能在上停留很久,存银从披风里头抬手,隔着毛皮撑起一点,可以看见些雪花的形状。
他以前没有细致看过,对雪的印象只有冷、白。
现在发现还挺好看的。
忙到中午回家,饭菜不用他张罗。
今天是云程打下手烧火,叶存山做的吊锅,中午就烫菜吃火锅。
很有叶存山做饭的风格,肉跟菜都是大片大片的,调料不似存银那么精细着撒,酱料都大勺大勺的往下放。
醒了面,切团擀成一张张小孩儿巴掌大的薄饼,到时能贴锅边烤熟。
这饼子小,一看就不是叶存山要的。
云程在灶膛口坐着,跟他说:“这饼子一口一个,又不占地,有什么不好。”
叶存山哪里敢说不好,就说小。
成亲几年,孩子都三岁了,拌起嘴来一如既往。
全是车轱辘话,一个说小,一个说可以一口吞。
圆圆跟冬桃在屋里试穿新衣服。
年前冬桃受过伤,本也是要备新衣,云程稍大方了些,改了平枝姑姑定下的朴素款,挑了有小花的桃粉小袄,这岁数的小姑娘穿着鲜亮。
存银从那屋过来,跟哥嫂说,“我等会儿把衣服拿给你们。”
衣服做好有段时间,放在屋里就等着过年穿的。
灶屋没别的要帮忙,存银说完就出去收拾饭桌,恰好也要开始吃饭。
今晚彭先生会来吃饭,怕到时送礼尴尬,给存银的生辰礼,就中午送的。
早就知道是什么了,存银也接得开心。
圆圆看两位爹爹现在就送了,坐不住,下了宝宝椅就往自己房间去,拿了她被她包裹得丑丑的娃娃——是看见金丝银线与颜料外面都有油纸包着,她就学着弄了一个。
为了配合纸的大小,她换了好几个娃娃,最终选择上头绣了颜文字,可以拿手里把玩的扁平圆脸娃娃。
“谢谢小圆圆。”
圆圆眯眼笑。
她发现给人送礼物,还挺有趣。
下午叶存山不去考棚那边,从杂物间拿了灯笼出来。
洒扫时都清理过,他检查下有没压坏,往里放蜡烛,就能挂出去。
今年对联没买,买了红纸,回来自己裁剪自己写。
院门、大门跟侧屋耳房都贴,还裁剪了略大的方块纸,顶角在上下左右的方向,写了个福字,再被云程倒着贴,叫“福到”。
窗花是云程跟存银将就着剪几个简单样子,其他好看的窗花都是柳小田送来的,他从前靠这手艺吃饭,窗花剪得特别漂亮。
比较可惜的是,下午雪没停,对联灯笼上不一会儿就有了湿意。
再不能更晚贴了,只能将就着凑合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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