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刚露出一丝光线,皇家猎场早已旌旗招展,人山人海。一千皇家御卫军随行护驾,各宫嫔妃、皇子的车驾络绎不绝地前往营地。
春猎共三天,这三天里,能拉弓射箭的皇子和世家子弟皆可在皇家猎场狩猎。三天后比试谁的猎物多,谁便能得叶政廷亲自嘉奖。
叶政廷一身劲装,一扫之前苍老的模样,恍惚间仿佛看到他当年虎威将军英姿飒爽的模样。这三天,他和皇后等后宫嫔妃、年幼的皇子皆在营地歇息。营地里的皇家御卫,加上猎场守卫,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过来。
巳时刚到,皇家猎场吹角连营,声势震天。远远看去只见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御卫,和仰天嘶鸣的战马。大盛朝堂最勇猛的男儿,今日都齐聚此地,要一展风采。
叶政廷站在台上,台下站着百名参加春猎的子弟,皆穿着耀眼夺目的衣装,拿着最珍贵趁手的兵器,似这一趟不是来狩猎,而是比谁更俊美潇洒。
叶长洲不会骑射,坐在看台吃着瓜果。他身着银色飞鱼绣金丝罩甲,头发高高束起,黑色鞶带紧紧束在腰上,更显腰身劲瘦,整个人如迎风翠竹般光鲜惹眼,竟令下面参加春猎的许多世家子弟忍不住地偷看他。眼红他耀眼的罩甲,更眼红这人竟俊美如斯。
薛凌云站在太子身后,身着简单的玄色劲装,低调地背着一把巨型铁弓,只在腰腹部加了佩戴兵器的革带,简单却实用,不像那些穿得艳丽的皇子和世家弟子。丝毫不见他往日的嚣张霸道,与光彩夺目的叶长洲相比,他穿着尽显暗淡无光。
叶政廷起身背手朗声道:“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平定,但不忘居安思危。今猎以讲武,展我大盛男儿雄风!”
叶政廷在台上鼓舞人心,薛凌云却没心思听。叶长洲躲在嫔妃和幼年皇子里,看着叶政廷,似听得很认真,一眼都没看向薛凌云。
薛凌云眼睛也看着别处,但却时不时偷瞄叶长洲一眼,一旦发觉叶长洲目光要转过来,便立即挪开视线,装作没看他。
两人就这么别扭着,待叶政廷鼓舞完士气,众皇子和世家子弟纷纷上马拉弓引弦,朝山中进发。薛凌云翻身上马,咬着护臂带子一拉,绑紧护臂,转头忧伤地看了叶长洲一眼,策马往密林深处而去。
众妃嫔和未成年皇子围着火堆吃茶点,叶长洲百无聊赖坐下来吃着蜜桔。
十九叶明志年方十五岁,看着兄长们都去春猎了,也跃跃欲试,奈何他娘亲曹妃看得紧,就是不让他去。
他跟曹妃闹了会儿别扭,噘着嘴坐着生闷气。
“猎什么猎,你十六哥不也好好坐在这里吗?”曹妃有些生气地道。
叶政廷转头就见曹妃正数落十九,笑道:“长洲幼时流落在外,错过了学骑射的最佳年纪;十九年纪虽小,却从小学骑射,无妨,让他去试试。”
叶明志见叶政廷替他说话,顿时高兴地跳起来,冲叶政廷拱手作揖:“儿臣多谢父皇。”
曹妃无可奈何地道:“既然陛下许诺你去,那便去吧。”她回头看着叶长洲,有些心疼这没娘的孩子,便柔声道,“十六殿下也和志儿一同去玩吧。”
叶明志年纪尚小,说是去打猎,也不过是去山里转转,曹妃让叶长洲同去,两人也正好去散散心。叶政廷当即对叶长洲道:“长洲,那你便和志儿去吧,多带些护卫。”
叶长洲只得站起来道:“诺。”
叶长洲要了一队护卫,带着叶明志往深山里去。前方树丛虽密,却是那些狩猎的皇子及世家子弟们早就走过的路,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会遇到猛兽。
“十六皇兄,我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呀。”叶明志骑在马上,叶长洲为他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自叶长洲搬出西三阁后,便再没去国子监念书,这些小屁孩们也再无机会取笑他这皇兄了。
叶长洲颓然一笑:“想我?是我走了太傅生气时,无人替你们当出气筒吧?”
叶明志“嘿嘿”一笑,道:“才不是。太傅说了,十六皇兄开智晚,大智若愚,将来定是有大福气之人。”
叶长洲摇头笑了:“太傅还这么说我?”
“是呀。”叶明志道,“你走后,太傅天天拿你激励我们。不过……”
叶长洲牵着马一只手背后,入眼皆是翠绿,心情大好:“不过什么?”
“太傅说,可惜了你是个庶出的皇子。”叶明志挠了挠头,“十六皇兄,太傅是什么意思?”
叶长洲一愣,随即道:“没什么,太傅嘛,人老了总是神神叨叨。”他从未想过那个骂了他十年,最后却给他取字“图南”的老太傅竟如此看好他。看来得空之时,还是要再去拜谢师恩。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离营地足有十多里远了。叶长洲抬头一看,日头已高挂头顶,吩咐护卫就地歇息,吃了干粮再继续走。
叶明志很少出城,十分兴奋,吃了干粮骑着马背着弓便追着一只野兔子而去。叶长洲命护卫分成两队,一队跟上叶明志,一队跟着自己慢行。
前方树林茂密,叶长洲走出一身汗,干脆在树下歇息。接过守卫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问道:“十九殿下呢?”
“在前面不远处。”守卫收了水壶,“听说猎了一只大兔子,可高兴了。”
叶长洲笑道:“真是个孩子。”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前方打斗声起,还有利刃破空声和人的惨叫声。
“坏了!”叶长洲听声音似乎是从叶明志那边传来,猛地站起命令守卫,“快过去看看!”
“诺!”守卫应声,立即带人前去护驾,只留两人贴身跟随叶长洲。叶长洲怕叶明志出事,急匆匆提着衣袍下摆往那边跑。两个守卫持刀警惕,紧贴在他左右。
突然后面“嗖嗖”两声,叶长洲惊骇转身,只见左右两个护卫脖颈都被利箭射穿,捂着脖子瞪大了眼便倒下去。他们脖颈的血如泉喷涌,手颤抖着伸向叶长洲,似乎想让他救命。
叶长洲吓得一激灵跌坐在地,惊慌失措往后爬行了两步,躲到一颗茂密的大树底下。此处草木繁盛,地势复杂,不知道刺客身在何处,叶长洲一时竟不知道该往何处躲藏。
正当他惊骇地四处搜寻刺客身影,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从身后捂住他嘴,随即他就被那人径直往后拖。
叶长洲大骇,死命挣扎起来,双腿在地上乱蹬,但无奈那人力气极大,叶长洲根本无力反抗,瞬间就被拖出去好远。
那人拖着叶长洲匆匆穿过矮小的灌木丛,树枝倒刺刮得叶长洲浑脸脖子生疼,直到被拖进一处背靠山壁的树丛才停下来。
那人紧紧捂着叶长洲的嘴,喘息着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是薛凌云。
叶长洲狂跳不已的心落回胸腔,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贴近薛凌云,一双手紧紧撰着他衣角,顾不上擦擦脸上的汗,惊恐不安地望着外面。
薛凌云任由他抓着自己衣衫,警惕着外面的刺客。他手里只拿了一把狩猎的巨型铁弓,背上羽箭只剩八支。参加春猎的皇子和世家子弟身边都跟着一大波随从,自然不需自己背多少装备。可此时落单,被刺客围困之下,却是十分吃亏。
薛凌云也没想到,竟有人将春猎变成一场大屠宰。此时对方身份、人数皆不明,也不知营地那边是否还安在,援兵何时能到,薛凌云必须节省羽箭。
四周一片寂静,侧耳细听,只听“沙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前方而来。叶长洲此稍冷静下来,想到方才自己不争气抓着薛凌云的样子,顿感脸热。轻轻松开薛凌云衣衫,挪了下身躯离他远了点,别过头去负气不看他。
“仔细搜。”灌木丛外,一个低沉的男子声吩咐道,“尽量抓活的,一个也不许放过。”
“诺!”竟有众多人附和。
听到刺客的话,叶长洲顿时一颤,心都紧揪了。他和薛凌云躲在这矮灌木丛里,迟早都会被搜到的。若被斧钺加身一命呜呼还好;若抓住先被折辱一顿,再被慢慢折磨死,那才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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