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云父子见漫天箭雨从头顶袭来,奋力挥起手中战刀格挡,“当当当”密密麻麻的箭簇击打在战刀上,便有些顾不上四周的敌人。藏兵洞内,京营精锐如被狂潮席卷,袁氏的许诺如同迷魂药,让他们忘却生死,顶着箭雨犹如饿狼般扑向薛凌云父子,誓要将其吞噬。
薛氏父子身陷绝境,既要抵御来自头顶的锐利箭矢,又要应对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兵,情势岌岌可危。二人原来的猛烈攻势在这双重夹击下骤然停滞,被死死拦在顺天门前,距离城楼的五丈之地,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们父子吸引了火力,为远方的叶长洲的侍卫赢得喘息之机。侍卫们抓住间隙,迅速调整阵势,恢复秩序。栾清平目光如炬,迅速扫视四周,关切地询问:“诸位可有损伤?”
一名侍卫忍痛禀报:“张谦腿部负伤,李潇亦中箭于肩,已无法再战!”
栾清平闻言果断下令:“张谦、李潇,你二人速退至庆安国人身边,利用机弩为我等提供掩护!”
庆安国人虽受制于袁氏不敢轻举妄动,但起码他们可以挡住王钊,让张谦和李潇暂时得以庇护。
“遵命!”张谦二人相互扶持,虽受重伤,却毫不退缩,迅速退至常慕远那边,背靠背站立,利用从庆安国缴获的机弩,冷静地调整角度,对准前方敌人,准备发射。薛凌云平日里对他们进行严格训练,即使倒下,也要化作最坚实的盾牌,守护叶长洲的安全。
其余侍卫更是紧密合作,迅速收缩防线,将叶长洲紧紧围护在中央,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栾清平趁此间隙,轻声细语地向叶长洲确认:“殿下,您无恙吧?
叶长洲被护在中间十分安全,连忙道:“没事!栾清平,我们必须突破顺天门,直入皇宫!”
方才在混战的间隙,叶长洲迅速分析局势:庆安国的援军受制,后方有王钊两千人马围困,此刻唯有背水一战,杀出重围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诺!”栾清平一咬牙,一边抵挡袭来的羽箭,一边命令侍卫们护着叶长洲朝顺天门前而去。
城楼上,薛文博的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锁城下混乱的战场,目光在薛其钢父子间游移,情绪复杂难辨,时而愤恨如烈焰,时而恐惧似寒冰。他见薛其钢虽须发斑白,却依然挥舞大刀,力战群雄,那份英勇不减当年,但汗水浸湿了衣襟,脸色苍白透露出的疲惫与岁月的痕迹,薛文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无奈:父王,您终究还是老了。
他心中稍有不忍,犹豫着走向袁氏,手指颤抖地拽住她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姨母,您曾许诺不伤害我父王的……求您,别让他受伤。”
袁氏早已杀红了眼,愤怒地甩开衣袖,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清脆的声音在城楼上空回荡,将薛文博打得踉跄后退,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滚开!”袁氏怒目圆睁,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废物,也配称我为姨母?来人,将他拖下去!”
“遵命!”两名士兵应声而动,粗暴地架起薛文博准备将他拖离现场。薛文博这才恍然大悟,袁氏母子就是利用自己而已,从没真正看得起自己过。一时间,被欺骗的愤怒和心中立功大梦破碎的绝望瞬间点燃了他。他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道:“皇后娘娘,您怎能背信弃义?为何要欺骗我?”
叶伯崇本就因战局焦头烂额,薛文博的哭喊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不由分说一脚重重踹在薛文博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薛文博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去,背部重重撞在冰冷的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薛文博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鲜血自嘴角溢出,染红衣襟。他试图起身,却只能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显然已身受重伤,连呼救的力气都已耗尽。
袁氏虽对叶伯崇的粗暴行为略有不满,但眼下城楼下局势最重要,她看死狗似的冷冷地瞥了薛文博一眼,随即转回身,继续投入到紧张激烈的战事指挥中,仿佛叶伯崇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而已。
城楼下,密密麻麻的羽箭和汹涌而上的士兵让薛其钢父子更加难以支撑。薛凌云年轻气盛犹如猛虎下山,胳膊中了一刀,但浑似受伤的不是自己,丝毫不受刀伤的影响,一手持刀御箭,一手夺过敌人手中战刀,冲着眼前不要命的士兵狠狠一拉,一颗新鲜的头颅坠地。
可是年近七旬的薛其钢却已经力有不逮。虽然他战场经验比薛凌云更足,还没有受伤,却已经是难以支撑,手脚疲软,握刀的手都在轻微颤抖每一次反击都显得异常艰难。即便他奋力夺下敌刃,双手持刀作战,那曾经的凌厉与迅捷却已难以再现。他右手刚将眼前的敌人一刀破膛,左手反应缺慢了,顿时露出破绽,当头袭来密密麻麻的羽箭瞬间从缝隙中飞下来。
瞬间,他便中了三箭。
一箭在肩,一箭在胸,一箭在腿。
一阵剧痛袭来,薛其钢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尚未来得及举刀再战,漫天的羽箭又要命地袭来了。
薛其钢眼里的光迅速破灭,就在生死存亡之际,只见薛凌云一声怒喝,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开,躲过了羽箭袭击。倒地的瞬间,薛其钢才发现是薛凌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推开自己,用他的身体和手中双刀为自己筑起一道屏障。
“父王!”薛凌云的惊叫中带着决绝,他紧紧护住父亲,将自己暴露在更密集的箭雨和刀光剑影之下。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叶长洲目睹,他心如刀绞,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薛凌云!”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薛凌云父子的身影被淹没在刀光箭雨中,再看不到半点。
“薛凌云!”叶长洲发疯般一把推开身前侍卫,撕心裂肺喊着朝人群冲去。栾清平眼看薛其钢父子二人身陷重围,红着眼睛一把拖住叶长洲,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往前半步。
“薛凌云!”叶长洲被拉住不得往前,猛地回头怒视着栾清平,一双眼睛突然变得血红,原本俊俏的面部因悲愤而扭曲,连额头都挣得青筋暴起,咬牙怒道,“放开我!”
“殿下,你不能去!”栾清平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拖住叶长洲,两人的手臂肌肉紧绷,互相较量,“殿下,冷静!你现在冲过去只会是送死,救不了他们!”
远处叶文月见薛凌云父子陷入重围,已是惨烈的死战,哭得不能自抑,跪倒在地痛苦哭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常慕远原本还有些希望,此刻一双俊秀的眼眸却透着死灰,脸色煞白,手都在颤抖。他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将他们救出来,但城楼上岌岌可危的曹妃母子令他丝毫不敢妄动。他只得咬牙忍着,眼睁睁看着叶长洲被拉住,目龇欲裂却毫无办法。
难道所有苦心孤诣的努力,终究还是要付诸流水么?
城楼上的袁氏居高临下地目睹着城楼下残酷至极的杀戮,见叶文月跪在地上痛哭,她嘴角逐渐勾起一抹冷冽而满足的笑容。只要杀了薛其钢父子,叶长洲就是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
阳光斜照在袁氏脸上,却映照不出丝毫的暖意,只有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寒霜般刺骨。站在城楼上,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薛凌云父子在重围中左冲右突,困兽之斗,惨烈死战。
薛凌云身负重伤,一支箭矢穿透他的盔甲,深深扎进肩头,战袍早就被血染红了,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但薛凌云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紧咬牙关,脸上布满了血污,与汗水混杂在一起,似不知疲惫般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刀锋所指之处便是断肢血流。
薛其钢的伤势更为严重,身上多处中箭,犹如一个血人,但他却还能紧紧握住战刀,与薛凌云背靠背站立着,父子二人共同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望着下方这惨烈的一幕,袁氏心中却毫无波澜。为了保住叶伯崇的太子之位,她连亲儿子都能杀,何况侄子和妹妹的丈夫。但她也不得不有些钦佩二人,薛凌云父子的确是天生的武将,战场上的王者。但很快这份敬佩就被冷漠所淹没,她冷冷一笑,指着城楼下薛凌云父子,转头冲弓箭手统领道:“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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