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东西做信物,常慕远夫妇支持叶长洲的决心,不言而喻。
看着如此贵重的信物,叶长洲不由得感慨:生身父母……不提也罢。但有常慕远、叶文月、曹氏、叶明志这么多人坚定不移地支持自己,此生足矣。
郑重地将那鸾凤钗收入怀中,叶长洲扶起那使者,对他道:“你去回禀陛下和皇后,臣定不负他们所望,还望陛下和皇后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是。”那使者冲叶长洲抱拳,随即一跃上马,一人一骑转身往北飞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薛凌云望着使者远去的方向,万分感慨地道:“常慕远真算得上一位值得深交的少年英杰。”
叶长洲收了心神,转身往马车走:“走吧。
薛凌云跟上去跃上马车,一抖缰绳策马前行:“行,反正今夜无事,你若不困,我给你细细讲一下南疆的风土人情。”
“好。”叶长洲心情舒畅,又躺在薛凌云怀里,睁眼看着满天星辰。
夜幕降临,春喜宫被一层朦胧的月光笼罩,映照得格外静谧。璀璨星空下银辉如水,洒在宫殿的金顶之上,像拢上一层淡淡的银纱。宫墙周围的古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却也夹杂着些许苦涩。
宫殿内的灯火已熄灭大半,只剩几处微弱的灯光在黑夜中摇摇欲坠。微光映照在窗棂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更添一份凄凉。
袁氏孤独地坐在空荡荡的寝殿内,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窗外那轮明月。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更显人憔悴如霜打的菊花。
殿门“吱呀”开了,带进来些许萧瑟的风。春桃进门之后立即将殿门关了,迈着小碎步弓腰屈膝走到袁氏身边低声道:“娘娘,夜深了,歇息吧。”
袁氏这才惊觉自己坐得太久了,腿都有些麻木了。深吸一口气不经意间擦去眼角的泪,轻声道:“太子安歇了么?”
“才睡下不久。”春天低眉垂首,轻声道,“今日太子妃送了些安神香来,太子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袁氏撑着小案站起来,春桃立马去搀扶她。袁氏便往寝殿走,边道:“苦了他了,跟着本宫被禁足在这春喜宫……若不是早年在方氏那里做人质受了惊吓,他也不需那特制安神香。”
猛然听她提及在做人质的事,春桃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以额触地浑身发抖:“娘娘!”
常氏曾大肆散布袁氏母子在方氏那里为人质时被人当妓取乐的谣言,袁氏一怒之下杖毙了数百名宫人。从那以后,宫中众人便对“人质”“方氏”等词讳莫如深,听到都吓得魂飞魄散。
袁氏苦笑了一声,道:“你怕什么,起来吧。”
如今常氏已经做鬼,袁氏早已不忌讳为人质时的事,唯一只感慨当年叶伯崇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
春桃这才诚惶诚恐站起来,低头道:“太子妃和珩亲王妃下午遥遥在春喜宫外给娘娘请安。”
袁氏叹息一声,道:“叫她们明日别来了,让她们好好在府里待着,照顾好本宫的皇孙们。千万不要想着为本宫和太子求情,再祸及自身。”
“诺。”春桃应声。
“说起来,本宫最为亏欠的人是太子。”夜深人静时,袁氏对大儿子的满心愧疚又蔓延开来,甚至连他做的各种蠢事都成了自己的错,“若不是跟着本宫去做人质,他也能像他二弟那样跟着父皇南征北战,也能学得文治武功,哪至于……”
哪至于像现在这样庸懦蠢笨,数次被人利用,如今还落得跟自己一起禁足。这后半句话,袁氏再说不出来,难过得哽咽。爱之深,则常躬省与之的不够多,不够好。
春桃见状连忙站起来弓腰搀扶着袁氏,轻声安慰:“娘娘千万爱惜凤体,太子殿下仁孝,将来一定是位仁厚的君主。”
“唉,这孩子,就剩个孝顺了。”袁氏走到寝殿,在镜前坐下,任由春桃为她梳洗。
“对了,今日叶长洲和薛凌云起程去南疆,可有什么异动?”袁氏盯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抚摸了下眼角的皱纹,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南城门守城将领来报,十六殿下和世……薛凌云已在天黑时出城往南去了。”春桃顿了下,多了一句嘴,“陛下已给庆安国皇帝陛下回话了,明日天机关隘就会封锁,绝西潘贼子南下的可能。”
提起叶政廷,袁氏滔滔恨意被勾起。她用力地将手中的珠翠拍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诅咒道:“冷酷无情,铁石心肠!本宫要看着他长命百岁,孤独终老,永世难觅真心意,所愿皆成空幻影,痛苦不堪老死宫中!”
春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颤声道:“娘娘!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呵!”袁氏心灰意冷,懒懒地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指甲,“听到又怎样?有本事他废后啊!”
“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他这一生负了多少个女人!”袁氏恨毒地仰头望着漆黑的窗户,眼泪不由自主滑落,“本宫倒有些能感受常氏死前的心境了。”
“娘娘!”春桃听她又提及死去的常氏,更是吓得直哆嗦,颤声唤道,“您不要吓婢子……”
袁氏抹去脸颊的泪,恢复了些皇后的仪态,寒声问道:“老五老七呢?怎么样了?”
春桃吓得不轻,浑身冷汗直冒,半晌才哆嗦得不那么凶了,以额触地低声道:“五皇子和七皇子都关进天牢了,听说……”
她说了一半,又不敢说了,生怕再像方才那样多嘴又刺激到袁氏。
“你听说什么?”常氏冷冷看着她,“你如今也敢瞒着本宫了?”
“婢子不敢!”春桃把身子伏得更低,“听说陛下已经下旨,要将二人秋后问斩。”
“秋后多麻烦,还要白白浪费许多米粮。”袁氏脸上挂着阴毒的冷笑,“本宫倒是乐意提前送他们二人去见他们的母妃。”
若不是叶文惠用阴险手段蛊惑利用太子,他们母子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袁氏对叶文惠恨之入骨,复仇的怒火瞬间燃烧,站起来朗声道:“春天,去求见陛下,说本宫身子不适。”
她被禁足是因为顶撞叶政廷,若换做其他人这般顶撞叶政廷,早死八百回了。叶政廷对她虽无夫妻情分,但足够信任。只要袁氏愿意,随时可以让叶政廷解除她的禁足。
春桃见袁氏竟然肯主动找叶政廷,大喜过望,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袁氏。只见袁氏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凤眸中还含着一丝杀气,吓得又低了头应道:“诺。”
春桃急匆匆去报叶政廷了,袁氏却不慌不忙地将头上珠翠全部拆下,披头散发坐在镜前,将身上繁琐的凤袍脱了,只剩一身里衣。
如此仪态见君王,实在有些不敬,但袁氏就要这样,尤其要叶政廷看到她憔悴难过的模样。整理完毕,袁氏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鬓苍苍,两鬓苍苍,华发早生,岁月在脸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轻轻抚摸着那已渐稀疏的发丝,想起当年自己姐妹青春年少,貌美如花,意气风发嫁给叶政廷与薛其钢时,那等无限风光。如今却只剩相看两厌,和不得不虚情假意的迎合。
叶政廷后宫妃嫔无数,袁氏这些年心渐渐也冷硬了。他要纳妃,他要开枝散叶,自己都尽量大度,在外人面前做个称职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是她所有的忍让和大度,最终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情伤害,一次又一次的伤心与失望。
既然一切都是虚无的幻影,那便抓取眼前。如今,叶政廷在她眼里只是自己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既然是工具,那就得好好利用,用法得当方能发挥最大作用。
眼波流转,袁氏收了顾影自怜之心,一双苍老的眼里只剩下狠厉。
“娘娘,陛下驾到。”春桃低眉垂首小跑进来,试探着问道,“要、要迎驾么?”
“不必了。”袁氏头也没抬,坐在镜前刻意拉开自己衣领,露出脖颈锁骨的鞭痕,一条条一道道,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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