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月只是哭,没理他。
她才经历过可怕的追杀,又遭遇皇帝和太子的为难,可怜他小小年纪,定是吓坏了。罢了,让她先冷静一下吧。常慕远叹了口气,转身欲走,便听见屋中叶文月哭着道:“呜呜呜……母妃,我想回家……呜呜呜……”
常慕远听她哭得伤心,转身欲上前,却又退了回来,站在门口焦急不安,张口语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
只听屋中裂帛声响,似叶文月在一边哭,一边撕什么东西。常慕远担心她的伤,忍不住担心地道:“你背上的伤严重,我进来帮你包扎,包扎好我立即就走,绝不碰你,好不好?”
叶文月只是哭,布条撕碎的声音越来越响。常慕远担心她出事,再不等了,先将门推开一条缝,待了片刻,没有东西飞出来,他又推开一些,警惕地伸头过去看着屋中:“我进来了?”
叶文月坐在床上,反手过去撕扯自己背部的裹伤布。那布条绑得紧,已经被她撕成一缕一缕的了,却还没掉落。
“不可!”常慕远见状再不等待,一个箭步冲过去抓着她的手,颤声道,“你的伤很重,不可如此莽撞!”
一时间,两人贴得极近,叶文月手被常慕远抓着,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的脸庞,脸一红,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想要抽回手。
常慕远连忙放开她,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我听说你和你皇兄一路被追杀,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些贼子简直丧心病狂,居然将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伤成这样……”
叶文月捏着被他抓过的手腕,低头倔强地盯着被褥的纹路,一路而来的遭遇的委屈顿时被常慕远的话勾起。她眼睛红红,鼻头一酸,暗自神伤:“你后悔了吧?还以为捡到了金枝玉叶,谁知是个没人要的……”
她父皇不要她,庆安国太子也不要她,天地之大,没有人要她。叶文月满心委屈爆发,抱着膝盖,把脸埋在双臂里,又哭起来。
常慕远没想到就一句话,居然又将这小丫头惹哭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见她哭得双肩不断耸动,把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当真是可怜至极。常慕远想伸手去拍她肩膀安慰她,又觉得不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慌张地道:“你别哭啊!谁说你没人要?我不是人么?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啊!”
叶文月哭得抽抽搭搭,脸埋在双臂里闷声闷气抽泣道:“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得到大盛的支持。”
这丫头人不大,倒还是个机灵的。常慕远哭笑不得,说道:“是,我是为了大盛的支持……但我也是真心想为你们兄妹解围,所以大老远从沙岛绿洲赶过来,冒着生命危险混进宫,我……我这何苦来哉,还落得里外不是人。”
经方才接触,叶文月知道这人不坏,便抬头红着眼睛看着他:“我不是来嫁给你的,但如今事发突然,我无处可去,嫁给你也无妨。但你若真想做大盛驸马,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不愧是叶政廷的女儿,年纪虽小,哪怕受了惊吓,也能在逆境中迅速做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常慕远见她脸上兀自挂着泪,却还知道跟自己谈条件,抱着胳膊笑了:“你说,我听着。”
叶文月用袖子拭去眼泪,看着常慕远道:“第一,不许强迫于我、轻薄于我,更不许欺骗我。若常慕远答应这一条,叶文月便保全自身了。只有先保全自己,才能想办法护着叶长洲,护着大盛。
常慕远笑了,点头道:“可以,还有呢?”
叶文月眼神怯怯地看着常慕远,心里衡量着这人说话的可信度,又道:“你要做我大盛的驸马,需心向大盛,不许向着那西潘贼子,更不许要西潘贼子给的东西。”
她小小年纪,自身尚处在危难中,却知为国家安危着想。常慕远看着她的眼神,除了玩味外,多了一丝欣赏。他本就与西潘有仇,自然不会跟他们结盟,当即道:“这个自然,我娶了你,自然心向大盛。”
见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叶文月没话说了,低头不敢看他,想着他说的“娶”,脸又红了。
“那,我现在可以给你治伤了吗?”常慕远见她不吭声,小心翼翼半个屁股坐在床边,生怕动作大了,又惹得她一顿攻击,轻声问道。
“嗯。”叶文月鼻腔里轻哼了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常慕远,乖乖地将后背交给他。
真是个单纯又容易相信别人的小丫头。常慕远也收起狎昵的心思,上前解开她的裹伤布,慢慢为她清创上药。
且说雁鸣城破神庙里,工匠们干活是一把好手,入夜时分,大家都有屋子住了。常河山虽将和亲队伍当囚犯囚禁,但也不是不管吃喝。门口的守卫端来的大锅饭,招呼破庙众人出来吃饭:“都过来吃饭了!往后一日三餐都会给你们送进来,无指令不得擅自出去!”
众人围过去,只见三个巨大的木盆,盆中有饭有菜有汤,做得虽粗糙,但好在新鲜,只是连点荤腥都不见。众人立即分而食之,端着自己的饭盆东一个西一个坐在廊下吃起来。
杨不易给叶长洲打来了饭菜,叶长洲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抱怨,就着咸菜吃了一碗饭。入夜,他进在工匠们为他修补好的房间休息。
他住的是七穿八洞的土阶茅屋,躺在破床上,头枕胳膊,望着破屋顶发呆。屋顶有个大洞,刚好能漏下星光。这庆安国什么都不好,唯有夜空美得不似中原朦胧的样子。深蓝的夜空无比清透,明亮星宿挂在夜空,竟似近在眼前,伸手就能够到。人深人静,皓月当空,微风从屋子破洞吹来,拂在人身上,似爱人温情脉脉的手。
叶长洲散了发,白皙俊俏的脸在月色下更显人美如玉,清秀的五官,修长的四肢,身上袍子被微风拂动,飘逸轻透,好似天上谪仙。他修长的双腿交叉着叠在一起,若是往常躺在床上,左腿一定是搭在薛凌云身上。薛凌云说喜欢自己压着他,这样睡得踏实,即便睡着了,也知道叶长洲在他身边。不知今夜,没有自己的腿压着,薛凌云可睡得安稳?
夜,星月交辉,广袤无垠,璀璨耀眼,身在破屋里的人也能从破洞里窥得一丝风光。叶长洲默默叹了一口气,对月自语,叹道:“呵……还以为进宫后再不会住这样的破屋了,没想到啊,世事无常……不过这幕天席地,天作被地当床,也挺好,挺好。”
这么一想,胸中不快又消散了一些。愁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总也躲不掉,不如好好闷头睡觉,明日才有精神应付常家人的发难。
只是,薛凌云,你到底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好,我手还没好,但伤已稳定下来了,可以慢慢更新了。宝子们多多评论支持,给我一些忍痛更新下去的动力,谢谢~鞠躬~
第123章 破庙污秽事
叶长洲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薛凌云。原以为自己生性凉薄,却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人思念到望眼欲穿的程度。白日还好,尤其夜深人静时,思念就像是一把钝刀,在叶长洲心里反复割着,抽拉着,让他挖心掏肺地疼。
他心里想着薛凌云,想着过往的点滴,也不知过多久才睡着。第二日一大早,杨不易捧着一盆清水进来,唤道:“殿下,小的伺候您梳洗,稍后要进宫了。”
叶长洲一夜没睡好,打着哈欠起身道:“今日就穿常服,穿得太隆重会招人欺凌。”他闭着眼睛小憩,任由杨不易为他梳洗束发。
弱小时千万不要招摇,穿得越普通,越不容易被针对。这是叶长洲在坞原十多年做小伏低总结出来的经验,如今在庆安国为质子,倒是用得上。
早饭依旧是守卫端来的大锅饭,那些士兵见饭来了,一拥而上如恶狗扑食就开抢,根本不管那些工匠和皇子殿下还没吃。
工匠们见状,一个个不知所措端着空饭碗站在一旁。有人试图想挤进去抢一点,却被士兵粗暴地一把推开,骂道:“他妈的,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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