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洲凝视叶仲卿,眼中杀气益盛:“你算计我,算计薛凌云,算计所有薛家军的高层将领,命宦铁衣给薛凌云极少的兵力,命他强攻龙脊关,害得他差点丧命!你以为薛凌云一死,薛家军就会归顺于你,煜王府就会因此衰败?你错了!大错特错!”
他一步步逼着叶仲卿,令他步步倒退,出言如刀:“薛凌云死了,还有薛湘楠!还有我!还有千千万万忠诚于薛家的将士!你能把千千万万的人都杀死吗?!”
他言语如刀,步步紧逼,让叶仲卿步步后退,有些惊恐地望着他。叶长洲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停下脚步,语气也缓和了些:“你和皇后,母子之间本应有深厚的情谊,却各自心怀鬼胎。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应当自己解决,而不该将你们之间的斗争掺入到抗击外敌这样的大事之中!”
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身:“不过我也该感谢你,起码你没有听皇后之命,立即要我性命。你和太子之间如何斗,跟我没关系。只是我要提醒你,父皇病重,太子最近在坞原大肆清洗,你回去路上当心些。”
他一顿痛骂,却没料到最后还是说了些关切的话。叶仲卿勉强一笑,问道:“你那般看重薛凌云,我却一心要他死,你不杀我?”
叶长洲背对着他,缓缓摇头:“若换做他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但你是我二皇兄,是那么多皇兄中,唯一没有轻视欺侮过我的人。我这次留你一命,权当报答你当年的赠言之恩。我让你回京与太子斗,不论你灭了他还是他杀了你,都与我无关。你若死在太子手里,我会为你燃灯祈福;你若活了下来,这辈子最好别再打薛凌云的主意,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把你送进地狱!”
望着叶长洲后背,叶仲卿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柔情:“十六弟,我没看错你。临出征前,你说会给我一个天大惊喜,我如今知道那惊喜是什么了。”他牵过喂饱了水草的战马,翻身上马,扯着缰绳对叶长洲道,“我走了。若我这次侥幸没死在太子手里,将来朝堂之上一定有你一席之位。”说完他竟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策马便跑。
叶长洲没料到他说走就走,今天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呢,连忙喝令士兵拦住他:“站住!”
士兵们立即上前围住叶仲卿二人,手中长矛直指二人门面,叶仲卿立即勒马而立。
“解药呢?!”叶长洲急忙大声问道。
叶仲卿骑在马上勒住缰绳,转身冲他微微一笑,朗声道:“那并非毒药,而是一剂滋养身体的珍贵补药。我费尽心思才求得此药。若非此药助你恢复体力,你又怎能承受连续征战的消耗,你今日又哪能这般生龙活虎?放心,你胸口的血线半月后自会消退。十六弟,我是利用过你算计过你,却独独没起过害你之心。”
言罢,他猛然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向北疾驰而去。叶仲卿与战马均已饱食,片刻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外,身士兵想追赶,却哪里追得上。
“罢了,不必再追。”叶长洲皱眉拉开胸口衣襟,只见那蜘蛛网般的血线依旧鲜明,未有丝毫消退的迹象,这让他不禁对叶仲卿的话产生了怀疑。
“他真有这么好心?”叶长洲凝视着天边逐渐与天际线融为一体的叶仲卿背影,低声自语,心中满是疑惑。
薛凌云布置完益阳城的城防军务便快马加鞭赶回苍壁城,接叶长洲回益阳城主帅府。大战方休,百废待举,两人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深夜还在处理事务。
“新兵招募必须抓紧些。”灯下,叶长洲披着衣衫坐在书案前,“如今百姓家园多数被毁,征兵应当会顺利些,当了兵自己能吃饱饭,还有军饷能养活家里人。”
“这几日栾清平已经招了数千人,征兵处那才热闹。”薛凌云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走到叶长洲身后帮他捏肩膀,“早些睡吧,熬了多少个夜了。对了,刘忠奇也来了,帮着栾清平征兵。”
叶长洲肩颈僵硬,被他一捏顿时疼得龇牙:“疼疼疼!”
薛凌云打了个哈欠,松开他肩膀走到书案前疲惫地劝道:“走吧,睡了。再熬下去别说你,我都快撑不住了。”
今日距离服药刚过去半月,叶长洲已经找遍各种借口不跟薛凌云同床共枕,今天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他担心叶仲卿骗他,背过身去背对薛凌云:“你先去梳洗,我马上来。”
薛凌云困得站着都快睡着了,根本没那花花心思,只是想好好睡个昏天黑地。打着哈欠拖着两条重逾千钧的腿去洗漱,边走边道:“也不知你精神怎么这么好,难道是权势养人?有了兵,有了城池,身子也好起来了。”
叶长洲没理会他,连忙拉开胸口衣襟。果然,那些蜘蛛网般的血线已经消退,几乎看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流番洲历经这次战火蹂躏,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到战前的繁华。叶长洲命官府快速评估损失和伤亡人数,让童若谦组织人马安置灾民,搭建粥棚给灾民施粥,让张方带兵尽快修复被战争损毁的房屋道路和盐场天车等设施。
灾后重建任重道远,须军民一心,携手并进。童若谦来报,说物资钱粮都不够了,朝廷一直没有拨军费下来,希望叶长洲能奏请朝廷把军费拨来,再拨一些钱粮救灾。
叶长洲带来的钱尽数投到军费和灾后重建,已所剩无几,但他几次写奏折上报,均没有下文。太子叶伯崇每次都是命人给叶长洲传话:朝廷财政紧张,军费十六弟自行想办法。
流番洲乾城在战火中尽毁,只有益阳城和苍壁城保住了,但只靠这两城的税收钱粮,仅仅够那几万士兵人吃马嚼,哪里还有钱救灾?
“真是岂有此理!”叶长洲将手中的纸张狠狠地揉成一团,愤怒地砸向一旁的纸篓,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落在篓中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愤愤不平地骂道:“这狗东西,真是势利眼至极!想当年薛家军全盛之时,他如同苍蝇见血,巴不得整天贴在煜王身后摇尾巴,讨好献媚。如今薛家军折损过半,只剩下几万人马,他便立刻变脸,连军费都吝啬不给!”
薛凌云见叶长洲气成这样,苦笑一声道:“叶伯崇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才知道。”他抱着胳膊倚着书案道,“他如今这般对待我们,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我就没指望过他。”
“那你说怎么办?”叶长洲抬头望着他,愁容满脸,“我们虽然如愿在流番洲站稳脚,但朝廷不管我们了,灾民嗷嗷待哺,几万士兵也要吃饭,难道要让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吗?”他痛苦地捂着额头,丧气地道,“在童若谦面前,我宽慰他说会想办法弄到银钱,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一刻,叶长洲好恨自己没有个有钱的母家。若自己像其他皇子那般有个有钱有势的母家,即便母家拿不出那么多钱支援自己,起码他们也有人脉,能帮自己筹措一下。
薛凌云见他愁成这样,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宴泽禹、裴奕他们几个都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以我跟他们的交情,想来凑点军费不难。但难的是朝廷如果长期不拨军费给我们,这样下去难以为继。”
叶长洲眼睛一亮,抬头望着薛凌云:“那你快写信让他们多凑些钱来,就算我借他们的,回头连本带利还上。”
薛凌云不忍叶长洲失望,勉强一笑,道:“可是他们几个未必能凑出多少来。这只能解燃眉之急,我们还要想办法再弄一大笔银子。”
叶长洲闻言眉毛又皱成一团:“那怎么办?”低头思索片刻,抬头望着薛凌云,“要不,向庆安国借点?”
庆安国也刚历经政变,说不定常慕远比叶长洲还穷;即便庆安国有钱,从南疆过去路途遥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二十来天,只怕没等到钱回来,人就先饿死一大片了。
薛凌云摇头:“你让常慕远举兵支持你倒是没问题,但若要问他借钱,只怕庆安国也是国库空空。”他抬眼望着门外辽阔景色,此处能看到九军江面。
“游夏贼子这次举全国之力,不惜联合东南反贼大举进攻……”他沉吟片刻,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游夏贼子能抢我们,为何我们不能去抢他们的?他们侵犯大盛这么多年,杜振生必定吃了个脑满肠肥。我们要军费,要钱粮物资,不如趁游夏贼子战败之机,一举攻下龙吟关,打进游夏贼子的老巢,让杜振生把这些年吃大盛的都给我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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