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纯,殿下已不是雁鸣城雨夜街头仓皇无措的小殿下了;更不是暖阁里用赵婆婆教的闺中女子手段拿捏你的小儿郎了。”童若谦蹲下来,将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他是一位真正的王者了,手握重兵独霸一方,自然该有王者的取舍。”
薛凌云抬头,红着眼睛不解地看着童若谦,颤抖着,嗫嚅着:“所以,他不再需要我了,是吗?”
童若谦微微一笑,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睛道:“怎么会不需要?只是你要接受他的改变,别再想着他会像以往那样事事依赖你,他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你可以将他护在身后一辈子。既是要背负青天图南翱翔的大鹏,又怎会被人藏在身后?”
茫然将视线挪向一旁,脑中反复咀嚼着童若谦这句话,薛凌云没再说话。童若谦缓缓站起来道:“你和殿下的事,我会帮你瞒着郡主。”说完,他转身缓缓走了。
第241章 火攻翠枝山
薛凌云浑浑噩噩不知在树下蹲了多久,直到感觉双腿发麻,才缓缓站起来。双腿像许多蚂蚁在爬,站起来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他干脆扶着石桌就着石凳坐下来,皱眉揉着双腿,心里反复思量童若谦的话,一股难以消散的难受弥漫心头:叶长洲已经是独霸一方的霸主了,唤了许久的小十六,或许以后便不能这样唤他了。那自己和他这段不能为人知的关系呢?是不是也要就此断掉?
一个堂堂的帝皇,却与自己的重臣有如此苟且的关系,若被人知道了,朝堂上下会怎么看他?他那般注重颜面,又如何能忍受朝堂上下对他的指指点点?
可是就此断了,还不如让他赏一瓶毒药,让自己去死。
浑浑噩噩胡思乱想,待腿上的麻痒退了些,薛凌云缓缓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口,和杨不易迎头撞了个满怀。
杨不易慌慌张张被薛凌云撞得一屁股跌倒在地,龇牙咧嘴刚要开口骂,见是薛凌云,张着的嘴竟然一瘪,委屈地道:“公子,殿下他独自带兵出去了,他不带我去!”
薛凌云满腹的愁思被杨不易一句话吓得烟消云散,脸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杨不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着站起来道:“殿下收到覃兆海的密信,覃兆海在信中说要接受殿下的招安,但他有条件,就是要殿下去翠枝山顶接受他的招安。如果殿下不去,就说明殿下那招安令是骗人的。殿下看完信,竟真的带兵去了,可他不带我!”
“什么?”薛凌云大惊失色,脑子几乎转不过来,第一直觉便是:那是个陷阱,覃兆海挖了个坑,骗叶长洲去跳。
薛凌云心似有火烧,转身朝外狂奔,边奔跑边高喊:“快!召集火器营,立即随我追殿下!”
杨不易迈开两条腿奋力追赶薛凌云,边跑边喊:“我也要去!带上我!”
五百名火器营精锐不到一刻钟便集结完毕,一个个全副盔甲,身背黑色火器,胯下战马跃跃欲试。待人数清点完毕,薛凌云便迫不及待率众人疾驰而出,直指翠枝山。
薛凌云不断催促胯下的战马加速前进,恨不能立刻长出翅膀,飞过而去将叶长洲拦下。杨不易骑着马在他身后追赶,一边策马追赶,一边喊道:“殿下带了两千兵,让栾统领陪着去的,此刻只怕要接近翠枝山了!”
“闭嘴!”薛凌云额头汗珠滚滚,他转过头来,对杨不易低喝一声,却未减慢马速分毫。狭窄的山道两旁,树木飞速倒退,隆隆的马蹄声震动了整个山林,惊得林间鸟儿纷纷振翅高飞。
翠枝山坐落在大山深处,一枝独秀般高出周围群山许多,山远远望去山顶似隐在云雾中,飘渺若仙。可就是这样一座秀丽的仙山,此刻却被覃兆海占领,透着一股子硝烟味。站在山脚就能看见山上茂密的树林在动,日头的照耀下,隐藏于树林里的士兵兵器尚在反射光芒,空气异常沉闷,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
即便是没有打过仗的人,一眼看过去也知山上埋伏着重兵。叶长洲命队伍停在山脚下,栾清平立即按照叶长洲的吩咐排兵布阵。很快,派出去的斥候便来回禀:“启禀殿下,这翠枝山只有一条路能通向山顶。”
叶长洲被日头晒得眯起了眼,一手遮阳望着翠枝山茂密的丛林道:“看来覃兆海笃定我只能从这条山道上去。”他转头看着栾清平,笑道,“若要从别处开辟一条道上去,起码要花费几日。”
那丛林如此茂密,要砍树辟路几乎是不可能的。栾清平点头:“覃兆海想瓮中捉鳖,若殿下顾着言出必行的承诺,您就必须上山。”
叶长洲笑了,干脆将遮阳的手放下,背手对一旁的士兵道:“去,就说本王依言来拜山,请覃将军出来一叙。”
“诺!”士兵拱手领命,转身朝着山上高声呐喊,“昭亲王殿下已按照承诺到山脚,还请覃将军出来接驾!”
清朗的喊声在山间回荡,却连一只鸟都没被惊动,隐隐只看得见山间茂密的树林里有什么在动。那士兵见无人回应,又高声喊道:“还请覃将军出来接驾!”
山上依旧没动静。
士兵一遍遍喊,声音由方才的还算客气,渐渐变成嘶吼。栾清平没耐心了,正要打断他,忽然发现从那狭窄的山道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正是流水山庄庄主乔沛之。
乔沛之只身一人从山道上慢慢往下走,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深邃的眼眸直盯着叶长洲,慢悠悠地道:“昭亲王殿下,好大的架子。”
叶长洲上下打量着他,虽然没有见过乔沛之本人,但赵婆婆曾让手下人假扮过乔沛之的模样,是以叶长洲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认出此人。
忽然看到乔沛之,叶长洲恍惚了一下,过去的事恍若隔世一般,却又在乔沛之那张脸的提示下全部浮现眼前。他只愣了一刹那,便笑了,道:“原来是故人。我还当乔庄主死在春猎那一战里,没想到您还苟活到今天,又在这里见面了。唉,真是祸害遗千年呐!”
乔沛之并不恼怒,一遍慢吞吞往下走,一边道:“彼此彼此,我也是没想到昭郡王殿下居然能活到今天。当初在坞原时你做小伏低,装疯卖傻,还真把五殿下、七殿下给骗过去了。呵,早知你会颠覆庆安国,还把南疆纳入囊中,我当时就该结果了你。”
乔沛之渐渐走下台阶,站在离叶长洲三丈开外,立即被士兵拦住。他身上并未带武器,却浑然不惧士兵手中的长枪和战刀逼身。叶长洲知道此人武功了得,当初春猎时叶政廷布下天罗地网都抓不到他,可见此人手段之厉害。
不过叶长洲也不是当时的叶长洲了,他不怕乔沛之,哪怕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拦不住他。
“哦?”叶长洲也直视着他,笑道,“乔庄主不觉得现在说这种话,很像打架输了的村童放的狠话吗?如果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废话,那你可以闭嘴了。”
乔沛之打量着他,脸上那若有似无得笑始终挂着,像刻在脸上一般。听叶长洲这样说,乔沛之道:“故人重逢说几句话的事,瞧瞧你这么没耐心,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你的城府远远不够。”
叶长洲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我的城府不是用来和你这亡命之徒废话的。你若是替覃兆海来的,便直说来意;你若是来拖我时间,哼!”
话音刚落,栾清平等一众将士早就耐不住了,统统抽出腰间武器,齐刷刷对准乔沛之;身后的弓弩手也将弩箭上膛,寒白的箭簇直对乔沛之胸膛,若是他敢轻举妄动,定将他射成一直筛子。
无论乔沛之武功如何高强,在如此重围之下晾他也难以脱身。叶长洲傲然直视他,只要他敢再说一句废话,便叫他尝一尝厉害。
乔沛之果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慢慢后退,让出身后的山道,对叶长洲道:“昭亲王殿下别冲动,我受覃将军之托,来请殿下上山一叙。”
叶长洲看着他,连一丝想要上山的动作都没有,也不言语,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乔沛之见他不为所动,笑道:“殿下如今独得庆安国支持,又手揽南疆大权,不会没胆量跟我上山一趟吧?”他笑容里渐渐含了几分恶毒,“您可是发布过招安令的,您如果这么没诚意,岂不是在天下英雄面前名誉扫地?你还能顺利收复东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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