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叶长洲撑着油纸伞,对正在给他整理大氅帽子的少年问道。
“回殿下,小人杨不易。”那少年面皮一红,清秀的面庞有些羞涩,跪地道:“殿下恕罪,小人是……是周培风的远亲。”
周培风是叶政廷最后收服的一个自立王。他兵败后将全家老小关在屋中一把火烧了,自己也自尽了。叶政廷也非赶尽杀绝之徒,只是将他亲族充为官奴了事。
“你识字吗?”叶长洲看着眼前矮了他一头的少年问道。
“嗯。”杨不易点头,羞赧地道,“念过几年私塾。”
“好,往后你就跟着我。”叶长洲将伞柄递给他。
“是。”杨不易立即接着,努力伸长手给他遮雪。叶长洲比他高许多,他要很努力才能将伞撑得遮住叶长洲,还不让他难受。
叶长洲拢紧大氅,抬眼望着冻得紧实的大月湖,转身沿着湖边慢慢往煜王府走去。雪太大,一路上人烟稀少,即便一两个过路的,也拢紧衣袖行色匆匆,倒无人去看这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
走不到半里路,叶长洲便觉有些喘,寒风吹刮过脸庞跟刀子一般,冷空气吸进肺里冻得人嗓子疼,锦靴踩在雪地上又湿又滑。原本不要轿辇和马车,就是想亲自走一走,没想到这大雪天这么难行。
算了,不走了。
“你。”他回头对另一个高大的下人道,“去探探煜王世子今日是否在府中。”
“是。”那下人应了声,连忙朝煜王府跑去。
此处距离煜王府还有半里路之遥,在漫天大雪中,遥遥可见前方淡墨烟云的航船山脚,伫立着高低不一的建筑,桂殿兰宫,飞阁流丹,高高低低鳞次栉比,正是那煜王府。
背靠层峦叠翠的航船山,俯瞰一望无垠的大月湖,坐北朝南,真是个顺应天道,得山川之灵气,受日月之光华,人杰地灵的风水绝好宅院。
煜王府与昭郡王府虽都在这风景秀丽之地,但与庞大的煜王府相比,昭郡王府可谓是小得可怜,不过叶长洲十分满意。此地离那几个皇子府邸远远的,偏安一隅实属逍遥自在。
杨不易将湖边石凳上的雪扫干净,铺上软垫,叶长洲便坐在这里边赏雪景边等候。这些年久居深宫,仰头就只有西三阁那小小的一方天空,哪有出来这天宽地阔的好。
很快,那下人就小跑过来,冻得脸通红,吸溜着鼻涕道:“殿下,煜王府的人说今日一大早世子就出去了,说是有人叫他去咱们王府后山半山亭。”
昭郡王府后的半山亭?叶长洲起身从杨不易手里夺过伞,快步往半山亭而去:“你们随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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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遇刺半山亭
航船山半山腰,一个黑衣男子正在树林中飞速穿行。大雪沙沙下着,压弯了树枝,覆了满地白。他步履不稳,一脚一个深坑,有些慌乱地往山下冲。
此人正是薛凌云,只见他衣袍多处染血,脸颊也有一道血痕,不过看起来不是他的血。他手执匕首,匕首尖往下滴着浓稠的血。
从半山亭一路往下,他仅凭一把匕首解决了十多个武功高强的刺客,自己也受了点伤,但并不重,只是打斗耗费巨大精力。刺客们长刀短剑,而他只有一柄匕首,硬凭借天生神力和一身过硬的武功方才死里逃生。
他边往山下跑边注意两旁的动静。“沙沙沙”的声音从山上而来,由远及近,惊起无数飞鸟,两旁树叶上的雪簌簌往下落,竟是越来越近。
“贼心不死啊!”薛凌云干脆不跑了,侧身背靠大树干,借大树躲藏身形,从怀中取出一把铁蒺藜,双眼凌厉盯着左边,只见一个浑身白衣的人手持长刀从山上摸了过来。
薛凌云嘴角扯起一抹笑,两指发力,一颗铁蒺藜“嗖”如流矢般袭向那人眉心。那人对着突如其来的暗器毫无防备,一下正中眉心。
那人一下站住,眼睛瞪得老大,铁蒺藜射进眉心一寸,只留下一道血痕,随机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解决了左边的人,薛凌云快如闪电闪至另一边,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右边。方才他那一手暗器似惊动了右边的刺客,此时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薛凌云凝神屏息,耳中将大雪沙沙坠落的声音摒除,侧耳倾听。忽然头顶一阵轻响,他愕然抬头,只见一张铺天大网迎头罩来。
薛凌云大惊,就地一滚,却没能滚出大网的边界,瞬间就被罩在网中。那大网用拉毛刺的细钢丝结成,坠地瞬间那些毛刺就往衣服里刺,顿时将人紧紧困在网中不得脱身。薛凌云奋力挣扎了两下,忽然“咚”一声,后脑勺被人打了一棍,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多久,他悠悠醒转来,奋力挣扎了下,发现自己手脚皆被捆住,丝毫动弹不得,四周一片漆黑,眼睛被人蒙了布。
“谁?”他一下坐起来,厉声喝问,“好大的胆子,竟敢暗算小爷!”
“薛凌云~你好死不死犯在爷爷手里。”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爷爷今日不想要你性命,但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那人说完,无数的拳头和脚如雨点般落在薛凌云身上,他疼得立即抱住头,怒喝追问:“有种报上名来,做这等阴暗行径算什么好汉?!”
“爷的名讳,你不配知道!”那人语气十分傲慢,催促手下,“给我打!”
打手们更加卖力,拳头雨点般袭向薛凌云。他疼得冷汗涔涔,脑中死死记住那个陌生的声音。
一向纵横京城的煜王世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薛凌云内心发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此人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喊了声:“停!”随即驱散打手,上前用脚踹了下伤痕累累的薛凌云,啐了一口,冷笑道:“奴啊,就是奴,即便被赐予跟主子一桌吃饭的机会,那也是奴。”
说完便起身骂道:“狗坐轿子不受抬!丢下悬崖。”
“是!”众打手齐声道。
薛凌云心头一惊,随即只觉身子一轻,腾空而起,被人抬起来抛了出去。
他在空中没抓没拿地腾空了一刹那,瞬间就被树枝野草刮在身前。身子急剧往下坠落,他沉住气,双手拼命抓住能抓住的东西,双脚也不停往上蹬住一切能托住自己的东西。
“哗啦啦”下坠不到片刻,他终于抓住了一根粗树苗,阻止了下坠之势。薛凌云胸腔内“砰砰”直跳,怕那些人还没走,不敢出声,死死抓住树苗,直到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暴雪沙沙沙的声音。
叶长洲撑着伞艰难地往航船山的半山亭而去,一路上见雪地里脚步凌乱,还有点点滴滴的血迹,沿途时不时就见打斗压倒的草丛和砍断的树木,只是一个人都没见到,死的活的都没有。
薛凌云一定出事了。叶长洲在杨不易的搀扶下加快脚步,好不容易到半山亭,四下而望,除了一个破亭子孤零零在那悬崖边,哪有薛凌云的身影?
“你们四下找找!”他累得气喘吁吁,连忙叫两个下人帮忙寻找,自己也撑着伞往半山亭而去。
半山亭建在崖边,但那崖并不高,也不陡峭,只是一个陡峭些的大坡。大雪已将那坡覆满雪,只剩三三两两的杂草和长不大的小树还支棱着。
叶长洲刚走到崖边,见薛凌云双手抓着一根树苗,脚蹬着一小块岩石,挂在最为陡峭之处。他眼睛上的布条已经被树枝刮掉了,眼角嘴角都是淤青,浑身血迹,已经冻僵了,可怜至极。
“啧啧……这不是煜王世子嘛?你这赏雪景的姿势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叶长洲笑了,蹲下来幸灾乐祸看着他。
薛凌云浑身是伤,手脚被绑住,挂在这里吹了半个时辰冷风,一身衣衫被雪水浸透,冻得脸青嘴白。一见是叶长洲,登时喜出望外,艰难地道:“长洲……十六殿下,快拉我上去。”
叶长洲不为所动,似笑非笑俯视着他:“一向嚣张跋扈的煜王世子,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刻呀?”随即盯着自己修建精致的手指,“说说,是偷香窃玉被汉子打了,还是赌博输了不认账,被人吊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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