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洲转头看着一脸惊诧的刘忠奇,冷笑一声,寒心地道:“恭喜你,如愿了。”
刘忠奇脸一红,他来的路上和叶长洲打趣,说希望能在异国他乡遇一段情缘,没想到这常河山当真就给他一个女子。
此时,一个丰腴白皙的胡女从门外进来,婷婷袅袅走到刘忠奇身边,学着汉人女子的样子冲他微微一福,极近妖媚之态,用不大熟练的汉话道:“夫君。”
看着那美丽的女子,刘忠奇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愕然楞在当场,连话都不会说了。
刘忠奇的样子,叶长洲看在眼里如遭重击,他身边唯一所剩最得力之人,也要沦陷了。狼狈不堪地推开刘忠奇,叶长洲一瘸一拐捂着胸口往自己住的破屋子而去。
刘忠奇沦陷了,这次,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唯一可依靠的,就只剩工匠们了。抬腿跨进门的瞬间,叶长洲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像袋面粉般软倒下去。
杨不易白天被破神庙上演的活春宫吓得不轻,此刻正失魂落魄地蹲在墙角。见叶长洲一身肮脏、衣衫不整地倒了下去,他惊慌失措地冲过来一把扶住叶长洲。看着他身上的污渍,杨不易六神无主地哭了起来:“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今日受了双重打击,叶长洲只觉天旋地转,沉重的身躯压在杨不易身上,腿软得根本站不住,被杨不易半拖半拉扶到床上,一双眼睛仓皇四望。
杨不易见他一身肮脏不堪,人跟丢了魂一样,躺在床上还平静不下来,原本俊美温润的眼睛充斥着迷茫和绝望,不停地望着四周,如得了谵妄之症。
杨不易吓得一边哭一边给他擦洗:“殿下,怎么办呀?这些胡女住进来,以后只怕我们再也叫不动这些士兵了……呜呜呜……殿下,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殿下,谁逼你食荤腥了吗?”杨不易见叶长洲胸襟上都是油腻和腥膻,混合着恶臭的呕吐物,哭得不能自抑,连忙给他梳洗。昭郡王殿下尚洁,向来冰清玉洁的身子何曾如此污秽,杨不易想象不到叶长洲出去到底遭遇了什么,竟会脏成这样。
“殿下,到底谁欺负您了?”杨不易哭得双眼通红,小小的心里充满惊恐,“小人害怕呀,殿下,您说话呀!”
刚到庆安国,公主和亲变成一场闹剧,文月被人接走;接下来,叶长洲出去一趟又如此狼狈地回来……现在连那些士兵们也靠不住了,杨不易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面对什么样的灾难。
叶长洲以为自己做好了受辱的准备,却没想到是这样将尊严踩在脚底摩擦的折辱。他大受刺激,回来就发烧了。杨不易为他擦洗干净身子换上衣衫,发现叶长洲身子好烫,人也神志不清,怎么喊都喊不醒。
杨不易吓坏了,哭着连忙跑出去寻求帮助。可是士兵们都抱着美人躲到西院屋子里快活去了,连刘忠奇都寻了个无人的破屋子和庆安国女子聊起“人生”来。
杨不易恐惧白日看到的那些羞耻画面,不敢进士兵们住的西院,径直跑去工匠们住的东院,站在院中无助地抹泪哭道:“殿下发烧了,谁来帮帮我啊!”
屋中的工匠们一听,全都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杨不易总算找到能帮自己的人,抹了泪抽泣道:“殿下、殿下发烧了!”
队医老陈立即站出来,急忙道:“孩子别哭,带老夫去看看。”
第127章 绝地起杀心
自西三阁受伤以来,叶长洲身子亏空还没来得及补回去。这一路来历经追杀逃亡,面对庆安国的百般刁难折辱,他身心俱疲,烧得异常凶猛,一度高烧惊厥抽搐,吓得杨不易眼睛都哭肿了。
老陈忙碌了半宿,到午夜时分叶长洲的烧才退下去。叶长洲病骨支离躺在床上,瘦削的脸毫无血色,昨日历经身心的双重折磨,差点要了他的命。尤其是肠胃被强塞荤腥,反复呕吐,不知要多久才能复原。
杨不易怕扰了叶长洲休息,把老陈送到门外,抽泣着问道:“陈大夫,殿下身子如何?”
“殿下积劳成疾,忧思过度,早先身子亏空还没补回来,这又……”老陈说着叹了口气,“唉……殿下需吃好些,不忧思操劳,慢慢将养身子才能好转。”
杨不易恨不得叶长洲能立即好起来,如在大盛时那般光彩照人。可这里不比在大盛,在大盛时,叶长洲需要什么,即便他得不到,薛凌云也会想尽办法给他弄到。可如今到哪里去给叶长洲找能补身子的东西?
老陈见杨不易哭得六神无主,拍拍他肩膀道:“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夫会把殿下照顾好,便是拼尽一生所学,也要让殿下好转。至于殿下的吃食……待老夫回去和工匠们商量一下,看明日能否趁出去劳作,买几只下蛋母鸡带回来,再买些补身子的药膳和牛羊乳。在这异国他乡,庆安国人不管殿下,我们需把殿下照顾好。”
果然,万事还是要有人商量。杨不易年纪小,遇事就慌张,见老陈这么说,心里总算有着落。他抓着老陈的衣袖,抹了抹泪瘪嘴哭道:“还好有你们,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老陈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莫哭了,殿下带来的这群人都是咱大盛顶尖的能工巧匠,什么都会。只要庆安国人让我们出去,就是路边捡个种子回来,咱也有办法让它变成参天大树。至于殿下的药,你就更不用愁了,只要我们能出去就能买;买不到的,我就自己去山上采。”
“陈大夫,你采药时带上我,我灵活,能爬山。”杨不易点点头,小小的心里总算不那么恐慌了。
“好。你快回去守着殿下,他若有异常,立即唤我。”老陈背着药箱,提着羊角灯走了。
杨不易低声冲他喊道:“陈大夫,明日叫工匠们想办法再买一只下奶的母羊回来。”
“放心。”老陈回头冲他安心一笑。
杨不易看着他苍老的身躯隐入黑暗,心道:真好,殿下真心待人,落难了也有人相助。随即想到那些禽兽般的士兵,不屑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这些下三滥的狗东西,有朝一日回到大盛,看你们有何脸面去见父母妻子。”
叶长洲喝了药,一觉睡到第二日巳时。他睁开眼,只见强烈的阳光正从屋顶那破洞漏下来,晃得他眼睛十分难受。
他坐起来眯起眼睛望着屋顶——木匠正拿着木板和锤子正在修补那破洞,杨不易则站在他身边给他递板子。
杨不易在屋顶看到叶长洲起身了,连忙道:“殿下,您好些了么?”
叶长洲头不疼,胃里也不翻腾了,只是感觉虚弱无力,头重脚轻。他靠着被褥坐着,抬头望着屋顶的两人,软绵绵地问道:“王力,你今日怎么没去教庆安国人?工匠们都去了么?”
王力憨厚一笑,一边劳作一边道:“殿下,工匠们都去授课点了,我留下来把殿下的屋子修补一下,不能让殿下住得委屈。”
叶长洲没说话,望着四面通风的破屋,心道:要在这破庙里住三年呢,这屋子着实也需要好好修缮一番。
好在和亲队伍从大盛带来的物资极其丰富,叶文月的嫁妆都还在这破庙里。杨不易将这破屋摆上了生活用具,如铜盆、妆镜、文房四宝。只是屋子徒剩四壁,除了一张破床什么都没有,许多东西都直接摆在地上。
杨不易递了块木板给王力,兴致勃勃对下面的叶长洲道:“殿下,我们要将这屋子修缮一新,再打造些家具物事,要修得跟王府暖阁一样。文绣坊的罗大娘说了,她每日出去就带些丝线回来,织布给大家做衣服;还有王铁匠,他要打造几口大铁锅,再修个厨房,回头咱们自己做饭……”
杨不易越说越带劲,俨然要把这破庙建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乐土:“咱们自己种菜养鸡,自己织布裁衣,才不要靠着他们庆安国人施舍。”
叶长洲无奈一笑:“你们不嫌累么?”
王力和杨不易干得热火朝天,士气高涨,齐口同声道:“不累!”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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