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眼见他这幅模样,失望地将头转向一旁,不给他任何暗示。
眼见满殿的人都望着自己,叶伯崇只得硬着头皮展开折子念道:“刑部奉命查康郡王被害一案,经仵作查验,康郡王生前曾服用庆安国鬼医世家不传秘药嗜血散,导致内伤出血不止而崩。细查除夕日进出康郡王府之人,查出一胡人婆子冒充杏春堂送药而入。着宫中画师描其画像,乃凝香馆老板彭青云。”
叶政廷听到彭青云的名字,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砰”一拳捶在案上,吓得众人立时瑟缩。叶伯崇再不敢念下去,犹犹豫豫往袁氏那边张望,试图从他娘亲那里得到一些指示。袁氏这时却冲他微微点头。
“继续!”叶政廷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叶伯崇正要继续,门外宫人忽然通传:“陛下,昭郡王和孙振武求见。”
这两人才是主审叶恒丰案子的人,叶政廷自然要见,道:“宣!”他刚坐下,忽然想起什么,对左忠勇道,“去传杨妃。”如今叶恒丰的案子水落石出,杨妃应当在场。
“诺!”
叶长洲在杨不易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进来,随后赵欢和孙振武低眉垂首走进来。三人一进殿,便看见被打得鲜血淋漓的薛湘楠,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但又不敢在殿前失仪,只得跪拜:“拜见父皇”“拜见陛下。”
“平身。”叶政廷抬了下手,随即叫守卫把薛湘楠架起来,“郡主也听听。”
“诺。”薛湘楠被两个守卫扶起站到一旁,疼得脸青嘴白,浑身是汗。孙振武见她背部衣衫破裂,本想脱了自己的衣衫替她稍遮掩,可一看叶政廷,便不敢在天子面前宽衣,只得臊着一张老脸低眉垂首不敢看薛湘楠。
叶长洲却不管不顾,径直脱下衣衫给薛湘楠披上,无视薛湘楠能杀人的眼神,冲叶政廷拱手:“父皇,儿臣路上不慎扭了脚,请恕儿臣来迟。”
此时杨妃也在左忠勇的搀扶下来到殿前。不过短短几日,她竟头发斑白,憔悴似老妇人,目光散乱地盯着某处,呆呆傻傻。袁氏上前搀着她,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杨氏十三岁便跟了叶政廷,如今不不到四十,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竟让她苍老至此。
叶政廷对叶伯崇道:“你继续念。”
“诺。”叶伯崇展折子继续念道,“搜凝香馆,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彻查发现暗室一处,搜出炼药丹炉及炼药工具材料若干,以及成品嗜血散半钱。”
叶伯崇收了折子,拱手道:“父皇,此事既已查清,恳请父皇还景纯清白。”
叶政廷无视他,转头问叶长洲:“嗜血散交由太医查验否?”
叶长洲瘸着腿上前一步:“已查验无误,与十三皇兄身上药物残留一致。”叶长洲又补充道,“太医令道:嗜血散十分稀有,炼药工序复杂,中原医师少有人见过,是以普遍不识。此药虽为庆安国所产,但在庆安国内也属于珍稀药品,非鬼医世家不可得。”
疯疯癫癫的杨氏一听“庆安国”,忽然发疯推开袁氏,目龇欲裂冲叶政廷道:“就是那贱人!她害了吾儿!陛下,您快杀了她!她要颠覆我大盛啊!”随即“哈哈”笑了,吟唱道,“羊脂玉,白娇娃,人人得来笑哈哈,快把娃娃娶回家,大家乖乖来听话……陛下,您没听过吗?坞原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住口!”袁氏怕叶政廷惩处杨氏,首先喝止,随即对一旁杨氏的侍女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下去!”
“诺。”侍女便立即上前搀扶杨氏,奈何杨氏跟真的疯癫了一般又是唱又是闹,被拖着“哈哈哈”傻笑着出了殿。
叶政廷本想叫杨氏亲耳听到儿子的死因,好了心结。没想到短短几日,她失子之痛下,竟然疯癫了。望着杨氏疯癫远去的背影,叶政廷捂额叹息,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袁氏冷眼看着他,寒声道:“可怜无辜妇,丧子之痛已要了她半条命,奈何又得不到依靠和宽慰。”冷冷盯了叶政廷一眼,言语刺激他,“得到的唯有无情和疏远,不疯才怪。”
叶政廷对袁氏本就心有愧疚,听她这番话,忍着怒气不接茬,转头对叶长洲道:“彭青云可有下落?”
叶长洲拱手道:“已着令通缉。”
叶伯崇怒道:“通缉有何用?只怕此时人都已经逃回庆安国了!”
薛湘楠不关心通缉犯是否落网,只要查清人不是薛凌云杀的就行。她虚弱地被守卫搀扶着,直视叶政廷:“陛下,可还凌云清白了吧?”
叶政廷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虽极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松口。背手朗声道:“既然丰儿的死乃凝香馆彭青云所为,朕自当还薛凌云清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1晚上发哦,宝子们晚安~
第67章 浮云遮望眼
从除夕夜开始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常氏在叶政廷心中已丧失所有信任与恩宠。常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栽赃嫁祸的完美手段,竟然坏在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妓子身上。
若不是他们母子作践聆音,叶长洲也查不到嗜血散一事,更不能顺藤摸瓜揪出真凶。
叶政廷站起来背手道:“薛凌云既不是杀害丰儿的真凶,朕自会还他清白。但他殴打皇子罪证确凿,朕绝不轻饶!”
薛湘楠望着叶政廷,丝毫不诧异他的冷血无情,问道:“陛下要如何责罚?”
叶政廷不看她,背手仰头望着前方,朗声道:“按照大盛皇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叶政廷丝毫不让步,薛湘楠又像个棒槌一样不知退让,殿中顿时充满硝烟味,战火一触即发。
袁氏母子着急,叶长洲更着急。眼见薛湘楠被打得站都站不稳了还不收敛,叶长洲心里感慨这姐弟二人果然是一个娘生的,又心急如何在天子之怒下保全薛湘楠。他右手握拳轻抵唇下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闷,轻声道:“父皇,说起此事,儿臣还查到一事。”
“何事?”叶政廷转头冷厉地看着他。
叶长洲拱手道:“近几日查案,偶然听闻西山营一个多月前莫名其妙失踪十多个士兵,其中有个叫伍长宏的千夫长。恰巧此案也经刑部的手,儿臣便留意了一下,说那十多个士兵寻到了尸首,都在航船山西侧峭壁下,但伍长虹却不在其中。”
叶政廷自然知晓此事,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儿臣想说……”
叶长洲犹豫了下,鼓起勇气说了一半,突然被薛湘楠打断:“昭郡王,此事与康郡王被害一案无关,即便要禀报陛下,可否换个时间?”
叶长洲为难地闭了嘴。叶政廷看出叶长洲的顾虑,挥手道:“你们都出去,长洲留下,朕与你有话单独说。”
“诺。”袁氏搀扶着薛湘楠往外走,眼睛却盯着叶长洲。
自西三阁遇刺开始,这个往日默默无闻的孩子屡屡受挫,却迎难而上。不仅被封昭郡王,还在皇子遇害的案子上立了功,既在陛下面前露了脸,还对煜王府有了恩情。
这孩子,不简单。袁氏看着叶长洲,眼中杀气一闪而过,随即扶着薛湘楠出了门。
薛湘楠已然走不动路,煜王府下人候在清辉殿外,见状连忙将她搀扶着。袁氏见她伤成那样,忍不住就责备:“湘楠你真是,何必要跟陛下争个长短。陛下说你有罪,你也认罪,便顺着姨母的话求情就是了,你非要一心求罚,这下好了……”
叶伯崇哭丧着脸跟在袁氏后面,附和道:“就是,湘楠你太倔了……”
“你住口!”袁氏一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呵斥他。随即转头哀伤地看着薛湘楠:“好在太子及时将奏报呈上,否则……”
她嘴上虽斥责叶伯崇,但言语之间又在薛湘楠面前给他邀功,薛湘楠如何不知。
她深知这功是谁的,不动声色低头道:“多谢姨母和太子殿下为我求情。可是我必须要受罚,我被罚得越重,陛下就不好再罚父王和景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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