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洲心中已有定计,即便不能即刻动摇侍卫们的立场,也必须为薛凌云争取时间寻找破局之策,顺便还可让袁氏的罪行昭告于世。
“在我大军刚刚击溃游夏人,凯旋而归之际,珩亲王叶仲勤因战事失利,心怀愧疚,不愿再拖累南疆将士,决定返回皇城坞原请罪。”叶长洲面对那些面露犹豫的侍卫,巧妙地将叶仲勤的个人私心淡化,“而此时皇城却传来父皇病重的噩耗。我深知皇后向来偏心叶伯崇,她绝不会放过任何威胁太子之位的人,所以她在坞原大肆清扫,凡不是他们的心腹,都被她以各种理由革职下狱。而当时二皇兄一身军功,皇后怕二皇兄回京会抢了叶伯崇太子之位,她定会对二皇兄下手。”
说到这里,叶长洲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悲愤与激昂:“于是,我让景纯星夜兼程赶往坞原,希望能保护二皇兄免受奸人暗算。当景纯赶至坞原城外时,却目睹了一场惊天的刺杀——皇后袁氏与太子叶伯崇,竟联手追杀二皇兄!更令人发指的是,皇后竟亲手将利刃刺向二皇兄的胸膛!若不是景纯及时出手,二皇兄早就死在她的刀下了!杀子的那一刻,她哪里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仁慈与端庄!”
叶长洲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在场的侍卫们无不面露震惊。这一番话虽不能直接改变眼前的局势,但已在每个人心中种下怀疑与反抗的种子。
“你一派胡言!”袁氏见叶长洲如此口齿伶俐,不由得恼羞成怒,一张脸气得发白,颤抖着手指着叶长洲怒道,“你这逆子在南疆公然让游夏人向你求和,更是胆大妄为私自招安东南叛逆!你意图谋反已是昭然天下!如今你竟还敢在此地编造谎言,蛊惑人心,企图混淆是非,你以为仅凭你那三言两语就能掩盖你谋逆的滔天罪行,颠倒乾坤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面对袁氏的怒火中烧,叶长洲非但不为所动,反而显得格外从容,他悠然转身,背负双手,声音清朗有力:“皇后言之凿凿,却似忘却了根本。至于游夏人之患,久拖不决,其深层缘由,皇后当真一无所知?”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转向在场众臣,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激昂与无奈,“诸位大人,可曾想过,游夏骑兵何以屡屡侵扰我南疆边境?这背后的根源实则是朝廷闭关锁国、皇后娘娘的固执己见所致!她拒绝与游夏通商,致使彼方百姓食盐匮乏。为求生计,游夏人唯有诉诸武力掠夺!”
言毕,叶长洲神色更为凝重,他叹了口气,将深入游夏腹地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我们亲眼目睹游夏百姓因缺盐而遭受的苦难,老弱妇孺皆在生死边缘挣扎。他们并非天生的侵略者,而是被生活所迫走上了这条道路。这一切,皆是朝廷政策偏颇、皇后娘娘高傲自大的间接后果。珩亲王便是这一切的见证者,若是诸位大人不相信,回头可仔细询问去过南疆的将士们!”
此番言论将叶政廷的决策失误归咎于袁氏一人身上,让知晓南疆战事之人确信就是袁氏的过错。
“上位者沉迷于权力的无上,不容丝毫侵犯,却对南疆百姓长期遭受游夏铁骑践踏、挣扎求生的苦难视而不见;对游夏那些同样无辜、饱受战争摧残的百姓,更是缺乏丝毫的同情与怜悯。”叶长洲猛然转身,双手负后,目光如炬,对着袁氏慷慨陈词,愤怒质问,“你们的心肠如此冷硬,非但不愿见南疆战火平息,两国百姓共享太平,反而因我试图以和平手段化解争端,便肆意给我扣上谋反的污名。请问皇后,这,就是你所标榜的‘皇权至上’,就是你口中的‘天下为公’吗?这不过是一场自私自利的权力游戏,罔顾苍生疾苦,扭曲正义与慈悲!”
薛其钢正是南疆游夏侵扰的亲身经历者,他步伐坚定行至叶长洲身侧,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那些剑拔弩张的侍卫,以及那些因情绪激动而蠢蠢欲动的朝中重臣,沉声道:“我,薛其钢,大盛的煜王,以煜王府世代忠良之誉,以我与陛下多年风雨同舟、肝胆相照的君臣情谊发誓:昭亲王殿下所言,字字珠玑,句句肺腑,绝无虚言!”
薛其钢在朝堂上素来惜字如金,但只要他说话,便是举足轻重之言,叶政廷都得慎之又慎。他从未在任何场合明确表态支持某位皇子,但在此关键时刻却毅然决然站在叶长洲这一边。原本蠢蠢欲动的群臣又被点燃,群臣之中有人愤怒地推搡着侍卫,试图冲破封锁壁垒;而侍卫们则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继续执行命令,还是静待事态发展。现场瞬间白热化,仿佛风暴即将来临,而薛其钢的挺身而出正是点燃风暴的第一缕火花。
城楼之巅,袁氏见薛其钢毅然决然地站在叶长洲身旁,与自己分庭抗礼,一时之间,怒意如潮,却诡异地化作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煜王,好一个‘忠心于大盛’的笑话!”她双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手指愤怒得颤抖,直指下方怒斥道,“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叛贼,以为几句冠冕堂皇的言辞便能化解死到临头的现实吗?简直是白日做梦!”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冰冷彻骨的脸庞,柳眉紧蹙,眼神如刀,猛然间一声断喝,响彻云霄:“弓箭手,何在?!给本宫将这群蛊惑人心、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射成筛子,让他们知道,在这皇城之下,谁才是主宰!”
令下如山倒,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闻声而动,如同机械般精准地拉动弓弦,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紧绷与肃杀,无数支闪烁着寒芒的箭矢对准叶长洲等人,只待领兵的主将一声令下,顺天门下便会血流成河。
薛凌云见状一把拉过叶长洲护在身后,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城楼上的弓箭,手持战刀警惕着低声道:“庆安国人投鼠忌器再不能出手,我和父王加上侍卫也就十七人,要靠武力取胜,几乎是以卵击石。我们必须想办法拖住袁氏!”
此刻袁氏怒火中烧,其威势之下,庆安国人受制不敢相帮;群臣或惶恐不安,或暗自盘算,皆无暇他顾;侍卫虽心生动摇,却不敢公然违抗。环顾四周,只见利刃森森,直指心间,叶长洲一行被重重包围,仅余的十几名侍卫如同孤岛中的勇士誓死守护,当真是四面楚歌,绝境之地。
第261章 左思勤殉国
目睹此景,左思勤心如刀绞,苍老的脸庞被如刀的寒风刮着,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他缓缓挺直身躯,毅然决然道:“老夫此生受陛下深恩厚泽,却未能护殿下周全,已是罪责难逃。既然震岳将军已以身许国,老朽又岂能独善其身,苟且偷生?今日便让这残躯,为殿下拖延二三刻!”
未待弓箭手主帅发令,左思勤已跨步而出。他紧握双拳,目光如炬直指袁氏,高声疾呼:“住手!老夫有要事陈词!”
左思勤乃叶伯崇及诸多皇子之启蒙恩师,白发苍苍在寒风中轻轻飘扬,却掩盖不住他身为文臣的铮铮铁骨。他的一生桃李满天下,而今在场之人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侍卫将士,不乏其门下弟子。他在朝野间积累的崇高威望,令他在这关键时刻振臂一呼,竟能让即将下令的弓箭手主帅喉间戛然而止,一时竟没有下令。
左思勤站在那里,枯瘦的身躯宛如历经沧桑的老树,即便枝叶稀疏,几近凋零,却依旧傲然挺立,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树下尚稚嫩的树苗遮挡即将袭来的暴雨。
左思勤缓缓环视四周,轻轻一笑,随后缓缓向袁氏抱拳,行了一个庄重而深沉的礼:“皇后娘娘,老臣斗胆,再唤您一声皇后。老臣恳问,您是否真要为一己私欲,置黎民百姓于水火,将大盛江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难道您真的愿意背负千古骂名,成为历史的罪人吗?”
他字字珠玑,句句如重锤敲击人心,但袁氏心中毫无波澜,她自恃大局已定,不屑于理会这老朽的肺腑之言,只待看众人如何挣扎。
左思勤见状,毅然又向前一步,将胸膛主动迎向侍卫的刀尖,慈蔼的双眼在年轻侍卫慌乱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认出了这是昔日的学生。他微微一笑,轻声对那侍卫道:“孩子,别怕,这是为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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