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一听,连忙打起精神道:“婢子撑得住。”可她疼得浑身颤抖,脸都白了,兀自强撑。
叶长洲抬手打断她的话,道:“你突遭重伤,肢体还在麻木阶段,待再过片刻,只怕会疼得站都站不住。去歇着,早日养好伤才能好好侍奉公主。”
叶文月满眼哀戚看着秋菊,依依不舍道:“你听我皇兄的话,去歇着吧。”
秋菊被人搀扶下去了,但叶文月还是不敢去睡。她期期艾艾拉着叶长洲的衣袖,半晌才红着脸问道:“十六皇兄,你能不能陪我睡?”
虽是兄妹,但都长大成人了,男女有别,叶长洲如何能陪她睡,传出去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叶文月的清白就毁了。他当即道:“你去睡,皇兄在你门外守着你。”
西厢房毁了,叶文月便住到了东厢房,睡叶长洲隔壁。杨不易搬了把椅子放在叶文月门口,让叶长洲不至于站着守夜。
折腾了一晚上,此时东方已隐隐现亮光。杨不易望着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叶长洲轻声道:“殿下,公主应当睡着了。您去房间里躺会儿,小的替您守着。”
“唔……”叶长洲被杨不易惊醒,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双手撑膝,捂着脸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马上卯时了。”杨不易见叶长洲身上披着的衣袍快滑下去了,连忙帮他拉了下,道,“您去歇着吧?回头上路了马车里颠簸,更无法入睡了。”
“不必了。”叶长洲仰头靠着椅子,声音闷闷,“我再眯会儿,你去睡吧。”
叶长洲不睡,杨不易就干脆席地而坐,径直趴在叶长洲膝盖上,头枕着双臂闭上眼:“那小的就在这陪着殿下。”
真是个好孩子。叶长洲心头一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顶乌发,心道:我有体贴入微的仆人,有忠心耿耿的侍卫,就算没有你薛凌云,也没什么大不了。
天光大亮,和亲队伍用完早饭,规整了队伍就准备出发。刘忠奇让昨夜救火受伤的人都骑了马,走在队伍中间,以防掉队。秋菊不会骑马,加之伤势严重,便单独给她一辆马车。她已过了麻木期,伤处皮肤全部没有了,躺在马车里疼得哀鸣阵阵,听得人心里难受。
叶文月听她叫得惨烈,抹着泪对队医道:“陈大夫,有没有止疼的药?给她用些吧。”
队医老陈叹息一声道:“唉……烧伤最是疼痛难忍,她伤得太重,恐有性命之虞,臣只能竭尽所能先保住她的命……”
他话音刚落,在马车里照顾秋菊的一个宫女突然大声喊道:“陈大夫,秋菊发烧了!”
老陈一听,眉头紧皱,连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叶文月一听也紧张起来,想过去看又不敢。叶长洲拉住她道:“此刻别过去,让陈大夫好好医治。”
和亲乃不可更改的国家大事,即便是下刀子也阻挡不住队伍前行,何况一个小小的宫人受伤。队伍很快就迎着朝阳,离了驿馆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驿丞跪送完,起身看着遥遥远去的队伍,脸上的卑微转化为狡黠。他站直了腰,背手道:“去给那位回话,就说他的吩咐我已照做,他承诺我的黄金百两,也该兑现了。”
巡检站在他背后,轻轻抽出匕首,冷笑一声道:“好,我这就给你兑现!”说完径直将匕首环过驿丞脖颈,“唰”一声,只见驿丞脖颈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喷出来。他惊恐不已地捂着脖子,身子慢慢软倒下去,瞪大了眼慢慢咽气。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属下,居然是只中山狼。
巡检踢了下他的尸身,确定他已经气绝,抬头一看,四周无人,趁驿站里的驿卒还没发现,压低帽檐一闪身融入茂密的树林。
叶长洲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昏昏欲睡,又因颠簸吵闹无法入睡,困顿得紧。只听刘忠奇在马车外大盛道:“殿下,今日可到齐镇,齐镇的驿馆条件要好得多,晚上可好好歇息。”
“嗯。”叶长洲倚着马车内壁,懒洋洋伸手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致,又觉那太阳太刺眼,便放下轿帘,“受伤的侍卫如何了?”
刘忠奇骑马随车而走,道:“他们受伤不重,都没有恶化的迹象,只有那小宫女情况堪忧,高烧不退,已经昏迷了。”
“唉……”叶长洲深深叹息一声没说话,只听刘忠奇在马车外絮絮叨叨感慨:“唉……可怜呐,如花似玉的小闺女,看着就让人揪心,太受罪了。”
“殿下,你说庆安国是什么样子的?”刘忠奇好奇地问道。
“没去过,不知道。”叶长洲闭着眼睛,他一点也不期待庆安国的样子。
“他们说那里全是草原,遍地牛羊骏马,美人如云,随便挖开一块土疙瘩都能挖到美玉。”刘忠奇说得艳羡,充满向往。
叶长洲听他说得稀奇,终于笑了:“快擦擦你的口水。敢情你不是真心护送本王,而是想去庆安国发财寻情缘的么?”
“才不是。”刘忠奇红了脸,连忙否认,随即羞涩地畅想,“不过,如果能遇到一位美丽的女子……”
他畅想还没完,栾清平就赶上来了,丢了一个水袋给他,嘲讽道:“没有美丽的女子,只有干瘪的水袋子,快去装水。”
刘忠奇接了水袋,不满栾清平打断自己,使劲在他马屁股上踹了一脚,随即策马逃跑:“哈哈哈,栾清平,你的马屁股着火了!”
栾清平的马被他一踹惊了,惊惶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差点把栾清平摔下去。栾清平连忙拉住缰绳,冲逃走的刘忠奇喊道:“你小子有种别回来!”
叶长洲见他们打闹得欢,情绪终于不那么低落了,有气无力地问道:“栾清平,到哪里了?”
栾清平抬头四望,还是崇山茂林,似一眼望不到头:“殿下,马上到五里坡了,天黑前能到齐镇驿馆。”
“嗯。”叶长洲软绵绵地道,“离边境还有几日脚程?”
“按照这样的速度,再有五天就可到达边境。”栾清平道,“出落霞关就到庆安国了,再行个十天就到庆安国都城雁鸣。”
叶长洲轻轻吁了口气,还有五日就出大盛了,他已不指望薛凌云会突然追上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办法的事,游学还要继续,自己总不能一直这么颓废下去。他打着哈欠伸个懒腰,见和亲队伍停下来修整,也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队伍停在一个小溪边,侍卫们忙着饮马装水,叶长洲也走过去,想在溪边洗洗手。叶文月撩着衣裙下摆跑过来,惊慌失措冲叶长洲哭道:“十六皇兄,秋菊情况更不好了!高烧不退,开始说胡话了!”
叶长洲刚把手浸入水里,闻言起身尚未说话,一旁走过来一个过路人。那人关切地问道:“劳驾,请问是有人生病了吗?”
叶长洲和叶文月愕然转身,只见路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身形高挑,面白无须,端的是眉如远山,目似朗星,温文尔雅中透着恬淡释然,自带一股文弱书卷气,真真乃好一个绝世美男子。便是在才俊云集的大盛坞原京城,也少有能与之匹敌之人,径直将兄妹二人看呆了。
那人见兄妹二人呆呆看着他,莞尔一笑,看看叶长洲,又看看叶文月。
叶长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那人冲叶长洲拱手一礼,道:“在下童若谦,路过此地巧遇公主和亲的队伍,不知哪位是昭郡王殿下?”
叶文月看到这光彩照人的俊美公子的瞬间,脑子一懵,吸引力全被这如金似玉的俊美男子夺走了,小脸上兀自挂着泪,痴痴地指了指叶长洲:“他。”
童若谦连忙跪地叩首:“草民童若谦,拜见昭郡王殿下。”
他竟然就是童若谦。叶长洲听薛凌云说过薛湘楠杖责薛文博的事,对这位让京城一众登徒浪子惦记的美男子也是十分好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叶长洲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原来是童公子,本王对公子大名有所耳闻,不知公子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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