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牟原本也还在望着那边厢的孟彰仔细观察,忽然察觉到一道道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不由得迎着那些目光看了过去。
那些目光的主人也不是别个,正是炎黄人族族群的一众先贤们。
魏牟暗叹了一声,抢先道:“别的且不说,只论奇思妙想之广阔、思维之空幻与严谨,孟彰这小孩儿真是我生平仅见。我这些年所见过的炎黄人族后辈,基本没有人能强过他去的。”
“不,”魏牟先将自己的话给否了,“不独独似炎黄人族后辈,就是诸位先辈,我也没见过似他这样的。”
各位炎黄人族族群先贤听得,俱都面色一动。
魏牟不等他们开口,就仿佛料中了他们心思一样道:“正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说的就是师祖。”
“我家师祖庄子……”
魏牟一面说着,一面往炎黄人族族群祖地的方向拱了拱手。
“诸位贤兄都知道,他也修梦道,但他修的梦道更偏重瑰丽与空幻,占了一个‘奇’字,无牵绊也无约束。而这孟彰小孩儿……”
他摇了摇头,也是慨叹:“他修的梦道除了同样的‘奇’以外,还更多了核心的逻辑。”
核心的逻辑……
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先贤的目光在孟彰面上定了定,就落向了他身周舒展的重重梦境世界光影处。
“我家师祖庄子梦蝶,蝶舞翩跹,于是梦也翩跹;蝶行虚空,于是人的念也无羁,遍行天地。”魏牟道,“然而孟彰这小孩儿,他的梦境细看过去,其实都是有根有源有脉络的。”
“有根、有源、有脉络……”一位先贤面色古怪,问,“这真的不是小说故事?”
魏牟循声看过去,面上不见异色,反而还更多了几分了然。
果然,面对孟彰这个小孩儿,小说家的人也坐不住。或者说,小说家的人才是他们之中最坐不住的那一个。
“怎么就能说是小说故事呢?!”几乎是小说家的那位先贤刚说完话,又一位先贤就开口了,“有源呢!怎么不是史家旧事?!”
诸位炎黄人族族群先贤见小说家与史家两方先贤争论起来,也是见怪不怪地别开目光。
这一众炎黄人族族群先贤如何争论,那边厢的儒家先贤都不在意。他只是静等了少顷,见孟彰这边的梦境世界种子悄无声息蛰伏,未曾惊扰到这会儿正沉浸在修行中的孟彰,便也就放松地收回了那刀笔。
舒了一口气,这位儒家先贤敛袖,感受那周身陡然消失的重压,再次拱手向四方一礼。
这一礼,既拜四方同道,也拜诸位阴神,更拜阴世、阳世两方天地。
一礼毕,他的声音悠悠传开去。
“此间事情,要看的、该看的、能看的,我都已经看过,该去做事了,就先失陪,诸位自便。”
这位儒家先贤的气机远去以后,剩下的各位儒家先贤彼此对视一眼,也都有了主意。
“我等也该离去了,诸位自便。”
“……诸位自便。”
过不得多时,这些儒家先贤各各往孟彰的方向看过一眼,到底是没再多做什么,只各自散去。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没有那个必要。
手持刀笔的那位同脉必定已经将他们儒家能散给孟彰小孩儿的都给他了,他们再来一次,也不过是重复罢了。非但对孟彰那小孩儿没什么好处,一个不小心还会影响到小孩儿的道途……
弄巧成拙,可绝不是他们的本意。
儒家的各位先贤退去以后,诸多心念还驻留在这边厢的炎黄人族族群先贤目光就都落向了道家的各位先贤身上。
其中,魏牟更是诸多目光的焦点所在。
这位庄周一脉的道家先贤却径自往老子一脉的道家先贤那边看过去。
两家道脉栋梁对视得一眼,彼此就都明白了。
魏牟微微点头,先是拱手向四方拜了一礼,随后便在诸位炎黄人族族群先贤、阴神神尊的目光注视下,向着孟彰的方向拂袖轻扫。
似有一只巨大的灵蝶当空扑闪翅膀,细碎的光尘便随着这风一道洒向了端坐在那里的小童。
光尘不过是堪堪来到孟彰近前,便被孟彰周身舒展的那些梦境世界光影迫不及待地吸纳吞噬。
第309章
待到那些光尘尽数清空,孟彰周身那诸多梦境世界光影都清晰、明亮了许多。
魏牟笑得一笑,再次一拱手,转身离开。
在他之后,道门几支法脉的先贤也都很快抽回驻留的心念。
剩下的各家炎黄人族族群先贤静默一瞬,随后又都各自抬起目光,四下对视着。
儒家、道家这两支炎黄人族族群最强大的文化流派都在给予孟彰那小孩儿一份馈赠后退去了,接下来的是哪家?
这僵峙的静默到底也没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一道声音传出。
“诸位贤兄倘若不介意的话,便我们先来吧。”
各家炎黄人族族群先贤循着声音看过去,却原来是绣家的先贤。
见得各位炎黄人族族群先贤投来,这位绣家先贤笑弯了一双含情目,说道:“数来算去,与孟彰这小孩儿渊源、牵扯最少的,该是我绣家才对,我绣家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听见这位绣家先贤的话,其他各家先贤大多都是面色淡淡,似是没有太多的反应,可也有那么几位先贤暗下撇了撇嘴,明明白白的对她这番说辞做出了表示。
绣家的这位先贤也不在意,仍旧含笑静等着。
“阁下请。”
剩下各家先贤彼此无声交流过一阵,果真似她所想的那般给出了答案。
绣家的先贤眉眼再弯,又福身一礼作拜,方才抬手虚虚一捻。
一根细长、赤红的绣线当空显化,乖顺地停在那绣家先贤带着薄茧的指尖。
“去吧。”
赤红绣线当空一转,似神龙扑空,裹夹着无边威势向着那边厢的孟彰扑过去。
几乎是绣线扑出的那一瞬息间,它的主人也领受到了早先那位儒家先贤的待遇。
豆大的汗珠布满了绣家先贤白玉也似的面容,淅淅似大雨打落。
绣家先贤如此,她的那根绣线也没能逃出去。绣线每靠近孟彰一寸,它身上的气机便被削减一层,到得它终于来到了孟彰身边时候,那绣线就真成了柔软无害的蚕线。
绣家先贤抿了抿唇,浸在汗水里的玉容陡然更显几分可怜。
但很显然,并没有哪位阴神神尊多给她两分怜惜。
恰恰相反,诸位阴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里更多了些警告。
祂们在警告这位绣家先贤。
不要再妄自试探,否则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了结……
绣家先贤心里很明白,也不去看那些炎黄人族族群先贤的目光,当下便垂首福身。
“是我莽撞了,诸位神尊莫怪。”
郁垒、神荼、陆判等等一众阴神方才撇开目光。
重压崩解大半的绣家先贤顾不上其他,先伸出手来虚虚弹压。那根正来到孟彰近前的赤红绣线上灵光骤起,整根绣线的色泽在那灵光中快速变化。
待到那绣线上的灵光隐去,绣线那原本赤红的色泽已然换成了更为端正清华的朱红。
朱红绣线当空一抖,又开始绕着盘膝坐在那里的孟彰一圈一圈游走。
绣线每游走得一圈,便有缕缕道蕴洒落,散入孟彰周身层叠的梦境世界之中。
一重又一重的梦境世界似是被唤醒一般舒展开,待得触及某个极限,这些梦境世界方才再度收缩蛰伏,混成一枚又一枚的梦境世界种子。
绣家先贤拿在手里本待要拭去面上汗珠的帕子被掐出了一道道的褶皱。
更觉惊疑的其实不是绣家先贤,而是小说家的先贤。
“我真没有看错?方才的那些梦境世界里,支撑着世界成形与运行的,是一个个姑娘?”
绣家先贤眸光微亮,她轻快地展开手中的帕子,也不在意那帕子上的褶皱,直接就用帕子擦过脸面和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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