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孟彰倒也是那其中的一个,但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听了一耳朵往那边看过一眼就收回注意力了。
“快来,阿彰你看看,这里有人在说书呢!”
孟显带着孟彰在一处茶楼门前停下,他往里看了一眼,见里头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大群人。
那些人面前都放着茶盏,可茶盏里的热气都已经尽散了,那些茶客也没有一个注意,仍自如痴如醉地听着茶楼中央处说书人正在讲说的故事。
“这个故事好像写得挺好的,阿父、阿母、大兄、阿蕴、阿彰,我们也进去坐坐吧。”
孟珏和谢娘子也来到了茶楼的大门前,他往里张望一眼,回头看向孟彰等人。
“你们果真想听?”
孟彰自觉孟珏是在问他,他先看了看孟昭、孟显和孟蕴,见他们都有几分期待,他便也点头:“是的。”
孟珏便带了谢娘子迈开脚步往里走:“那就走吧。”
这里是安阳郡,孟珏又已经接收了孟氏唯二强盛嫡支中的一支,是以即便这茶楼中每一个角落地挤满了人,这里也还有他们的地儿。
甚至不是大堂里的坐席,而是二楼的包厢,而且还是视觉最好、声音听得最为清楚的雅间。
孟珏一大群人涌入茶楼,很快在茶楼掌柜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入了雅间。
“……那小娘子摸索着点了灯,颤颤巍巍走过去,却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伏着一大团阴影。她不由得更是心惊,几乎就想要逃回屋里了。……”
孟珏带着人分次坐下。
孟蕴自告奋勇,就要亲自取了净水来为他们烹茶。
如果她烹茶,那孟蕴烹茶所用的一应物什当然是要用自家带出来的,怎么都不可能用的茶楼备着的那些。
但孟彰往外头正在说书的那先生看了一眼,抬手拦住了孟蕴:“阿姐,且等一等。”
孟蕴停住动作,和孟珏、谢娘子等人一道看定孟彰。
孟彰将边上百宝格中放着的茶叶一一拿出来查看过,最后带了一罐茶叶和一桶净水回来。
孟蕴下意识伸手去接,可这不代表她不担心。
“阿彰,你确定这茶楼雅间里备着的茶叶和水烹煮出来能入口?”
“我很确定,”孟彰甚至重重点了点头,“阿姐,在这里喝茶,用主家的比我们自己的要合适。”
孟珏和谢娘子想到了些什么,往外间看了过去。
孟昭、孟显和孟蕴虽是比他们要慢一些,但其实也没有慢到哪里去。
孟珏回转目光看孟彰:“阿彰,是所有进了这茶楼的人都应该如此,还是只有那寥寥几人特殊?”
孟彰知道孟珏问的到底是什么。
他笑了一下,回答道:“阿父,这茶楼是打开了门户做生意的。纵然客人与客人之间有着身份上的差别,可客人到底总是茶楼的客人,不是吗?”
孟珏便都明白了。
孟蕴见孟珏和谢娘子没有异议,果真就收起了事前准备好的茶叶等物什,转而用了茶楼备好的。
当然,杯盏等物件还是要用他们自家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世族的倔强。
大概。
第439章
孟蕴本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女郎,对于饮食一类更是极为讲究,这些茶叶孟蕴没看过也就罢了,这一拿到手里细看,便轻易觉出了其中的不俗。
她不动声色地往雅间外瞥了一眼,又回转目光来看向孟彰。
孟彰察觉,抬眼回望过去。
孟蕴眼中带出了询问之意。
孟彰点点头,给出回应。
孟蕴低眸,果真再不犹豫,开始取了水来清晰茶炉。
净炉煮水,取水蒸茶醒茶,最后再烹煮……
孟蕴的动作流畅连贯又别具韵律,只这样看着便叫人赏心悦目。
孟珏、谢娘子和孟彰等人也都收敛了声息,去享受这一刻雅间里的清净。
到孟蕴取了滚烫的茶水分盏相送时候,哪怕还没有真正喝下茶水,众人的身心也已经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的清湛通透了。
孟蕴将最后一盏茶水送到孟彰近前,自己便坐了回去。
“……那里甲得了小娘子家的长兄报信,也不敢怠慢,当下点了人擎着火把就找了过去。到了小娘子家所在的那条巷道外,果真就找到了一个倒伏在墙根处的人。”
故事说到这里,那位坐在茶楼正中央处说书的先生忽然停住话头,伸手抄起旁边岸上的醒木重重一拍。
“啪”的一声清响传遍了整个茶楼,直接落在听者的心头,将他们的所有心神从故事情节中唤回,也将他们心头那些被故事所牵引的激荡情绪尽数镇压。
整个茶楼的气机都是一清。
孟蕴看那说书先生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好生厉害的手段,”她赞叹道,“没有损伤听者的心神,也没有惊扰到他们的神魂,却能轻轻松松地让人从故事情节中挣脱出来,委实是了不得,了不得!”
孟显也跟上:“确实很厉害。但我觉得这位先生更厉害的是……”
孟显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位说书先生,听着他开始说的话,赞道:“他不仅仅是在跟茶客分说故事,他还在借着故事教导茶客些什么”
孟昭郑重点头,并作出总结:“他在行教化之事。”
说完,孟昭、孟显和孟蕴齐齐定睛看着孟彰。
倒不是想要探究,他们看着孟彰的目光里就没有这种意思,他们只是在无声地向孟彰求证。
“里甲招呼了几个壮实汉子,唤他们上前查看。衙役围上去,将倒伏着的人翻过来,却被那人面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给吓得拔出刀来。却原来那人并不是等闲的青皮,而是镇外石行山上的强人。画像正贴在城门边上呢。”
“诸位客官细想一想,如果当时发现这强人的那位小娘子,没有多想一点就直接上去救人,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书的先生话风一转,问道。
才刚都在安静凝神听故事的一众茶客顿时沸腾了。
“恐怕会凶多吉少……”
“石行山上的强人诶,先前的章节里面不是才说了吗?石行山上的强人全都是亡命之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小娘子真撞到他们手里了,哪还有什么活路啊?!”
“可不是!也就小娘子的机警救了她一命……”
“行善也是要看人的。若是救了那强人,小娘子自己会如何不必多说,怕是还会拖累小娘子家里所有人以及街坊邻居。那些强人呐,都太狠了……”
“我看你这话不对。救人救人,必定是那个人性命垂危、处境危急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时间让你去看他究竟是不是恶人啊?”
“你说我这话不对,那你待要怎么说?”
“依我看,行善救人,真正要讲究的是方法。小娘子就做得很对,她救人,但不是自己去,而是告知了父母兄长,又上禀了里甲,知己不必冒险还把事情给处理了。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咧……”
“小娘子这事做的是真的不错,但如果这人不是石行山上的强人,又真是状况危急到不能耽搁一点时间,结果就因为小娘子的这一番周转没能得到最及时的救助,最后真丢了性命,岂不也冤枉?”
“那你说待要如何?!”
“呃……”
孟彰听着有点想笑,岁月轮转、时空变换,很多东西都变了,人心也还是不变。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回应孟昭、孟显和孟蕴。
“用更通俗的方式行教化之事,向来是小说家一脉的宗旨,他们也从来不遮遮掩掩,所以大兄、二兄、阿姐你们会觉得今日他们特别明显,不过是因为你们鲜少注意而已。”他说。
“不只是我们往日鲜少注意而已吧,”孟显道,“今日茶楼里说书的这位先生……”
孟显目光往大堂处一扫。
“也很是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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