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好,小说家法脉也是,他们都没想要在长宁镇这里搅风搅雨。
这就是孙宇此刻所要告诉孟彰的意思。
孟彰听明白了,他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孙宇才刚刚缓和了脸色,就又听到旁边孟彰的问话:“小说家法脉流散四方,似孙郎君你在游学后回归到这处城镇中扎根,细心经营的……”
“你们自家的同门,应该是不少的吧?”
孙宇无比确定,接下来他的回答,必将会影响到小说家一脉在孟彰心中的印象。
他暗下叹了一声,面上却又带上了笑意。
“这是自然的,”孙宇回答道,“但我小说家法脉惯来对自家弟子都比较随意,并没有太多的要求。”
“所以那些同门,不论是回到自己的家乡还是远走其他地方,不论是继续摸索小说家的方向、完成小说家的修行,上头的师长都不会管的。”
‘所以,’孙宇暗自道,‘阁下不必太担心我们小说家会借着这些学生、弟子随意插手和布局。’
他才这样想着,抬眼便看见了孟彰的目光离开了他,往程眉那边看去。
孙宇还来不及放松呢,身体就又紧绷起来了。
他能担保他们小说家没有问题,甚至能担保这长宁镇中的程眉没什么问题,却真不能为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做什么保证。
哪怕是此刻的程眉,孙宇都不确定自己能够保下来。
“那程女郎呢?”孟彰笑问,“程女郎是秀门一脉的修行者吧?”
程眉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是。”
第400章
孟彰低头,从袖袋里摸出一块黑铁梨木做成的醒木拿在手里。
孙宇看见醒木,先是瞳孔剧烈收缩,随后低低叹了一声。
他站起身,拱手低眉对孟彰一礼。
“小说家安阳郡所属弟子孙宇,见过主编。”
程眉娘子也是低头,利落叠手拜礼。
“秀家一脉红袖手弟子程眉,见过孟彰小郎君。”
孟彰将手上的醒木暂且放下,端正还了一礼。
孙宇和程眉娘子连忙侧身躲避。
孟彰抬眼看了看他们,也没勉强,自己坐回去了。
不等孟彰开口,孙宇便先问道:“孟彰小郎君是想要知道什么呢?”
他一面问话,一面用眼睛扫视着又被孟彰拿在手里的那块黑铁梨木所制成的醒木。
别管孟彰是怎么成为他们小说家主编的,主编的身份证明小说家黑铁梨木所成的醒木就在人家手里拿着,小说家内部也曾有相关的通告下发,那人家就是小说家的主编,身份不容质疑。
也所以,平常他们这些小说家的人是怎么礼待上头主编的,面前这位小郎君就得享受怎么样的待遇,任何丁点的怠慢,都是他们这些弟子的失礼。
孙宇脸色不由得更慎重了几分。
孟彰瞥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黑铁梨木所制成的小说家醒木,问:“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些小说家弟子应该会是在瓦舍、酒楼中寻一处干净地界,说书讲古、撰写小说故事?”
原是为了这事……
孙宇稍稍放松了些,却也半点不慢地回答孟彰的话:“平常时候确实是这样的没错,但今日……”
他笑了一下:“今日可不是平常时候啊。”
孟彰摸了摸手上的黑沉醒木:“今日虽是大年初一,但酒楼瓦舍却也是会开业的。”
孙宇一点都不慌乱,他甚至还泰然自若地点点头,承认了孟彰的话。
——委实一点都不像是中途摸鱼被上头抓个正着的那些人。
“孟彰小郎君说得不错,”他道,“但酒楼瓦舍里这几日的说书人位置争抢得甚为激烈,我只是不愿掺和进去罢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从我成为小说家弟子以来,我都不曾去惦记过。”
孟彰抬眼看了看他。
孙宇迎着孟彰的目光笑道:“比起这日留在瓦舍酒楼里继续说书道古,我还是更乐意领着一群好友四处游走玩闹,正好也能给这些平常就对我们多有照顾的邻里一些回馈,不是吗?”
孟彰就问:“但我听说你们这些小说家的弟子时常行走天下各处,热闹也没少凑的吧?”
孙宇摇摇头,不是很赞同:“小说家采风踏青的事,岂是寻常人所说的‘凑热闹’所能比拟的?”
“不一样,不一样的……”
孟彰神色不动,只看住了孙宇。
孙宇见得,暗下又是重重叹了一声,很有些发愁。
这位孟氏小郎君能得诸子百家各位先辈青眼看重,果然不是白给的。着实是不好糊弄,比他们家的主编还要更不好糊弄。
又或者说,孟彰他不像他们家主编一样愿意被他们糊弄过去?
这就是小说家弟子出身的主编和非小说家弟子出身的主编的区别?
那……他要不要琢磨着将面前这位孟彰小郎君也引入小说家的门户呢?
孙宇心里有无数个想法蹿出,又都被他自己给掐灭了去。
别惦记了。
真要是有那么容易就能将面前这小郎君引入小说家门庭,先前跟这小郎君接触的主编怎么不出手、不成功?
连将自家小说家一脉主编的象征和权限都给送出去的那位先辈都没能成事,说明人家孟彰小郎君多心思就不在他们小说家一脉。
既是这般的情况,又岂是类似他这般的寻常外人随便说道一两句就能改变人家主意的?
孟彰扫了一眼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走神的孙宇,眉头动了动。
难道小说家弟子的思绪,都这样跳跃的吗?
他的视线落向了旁边的程眉身上。
程眉看出他此刻的疑问,板着脸无比严肃地冲他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小说家的弟子的思绪通常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孟彰手指摸上了手中黑铁梨木所成的醒木。
孙宇下意识一个激灵,连忙收摄发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去的心神。他甚至还毫无卡顿地接上了方才的话题。
“瓦舍酒楼里虽然还有我们小说家的位置,但这些位置总是有限的,而我们小说家一脉的人……”
孙宇摇了摇头,正色道:“一个地方的小说家弟子人数不算太多,但也着实不少,我却是不愿意跟这些同门争抢的。”
“而除了这些同门以外,我们小说家的弟子通常还喜爱游历天下,这些同门远道而来,倘若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得帮些忙不是?所以……”
“所以?”孟彰问。
孙宇笑道:“所以事实上,每年春节这长宁镇的酒楼瓦舍的说书人位置,其实都已经有主了。我们抢不过来。”
“似说书讲古这样的事情,人们总是喜爱听新鲜的。似我们这般扎根一地的,总是抢不过那些从外头路过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宇也很有些无奈。
孟彰想了想,又问:“所以,今年的长宁镇有外来的小说家弟子落脚?”
孙宇听着孟彰这语气平淡自然的问话,心头不自觉警醒,只面上不显。
“是的。”他长叹般应道,似乎也真的有些无奈。
孟彰又问:“似这样的事情,往年也有?而且还是年年都有?”
孙宇面上更显出了几分无奈:“可不是呢么?他们这些人,总是不管不顾,意兴来了就往外跑,跑到哪里算哪里,从来不体会其他人的心情!”
孟彰还问:“这些外来的小说家弟子来自天下各地?”
孙宇苦着脸点头。
孟彰再问:“那你们呢?你们也会趁着这些节日往外走吗?”
孙宇回答道:“当然也有,毕竟要采风才会有灵感的么。”
“似我这样的,”摸了摸自家身上色彩特别鲜艳喜庆的衣裳,又道,“想着法子深入黎庶中、和天下黎庶同乐的,也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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