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也是我唯一确定的东西了。”孟蕴笑了起来,看上去竟很是骄傲。
孟昭和孟显先是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孟蕴,说不出话来。
“我们,我们家……”孟显道,“大兄,我们家到底是怎么了?怎地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的脾性?”
先是一个阿彰,然后又是一个阿蕴,接下来呢?接下来又会是谁?
孟显转过头去看孟昭,想在他那里找到一些支持,却不料正正撞上也望过来的孟昭的视线。
他的呼吸明显地顿了顿,声音也陡然拔高:“大兄,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孟昭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才有声音传来出来:“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就这样的,要孟显怎么去信他的话?
孟显的声音都乱了:“大兄,你不会是觉得接下来我也要跟阿彰、阿蕴一样乱来的吧?!”
孟昭目光闪了闪,到底是没撑住,往侧旁滑去,避开了直直盯着他的孟显的视线。
孟显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被气炸了。
饶是如此,他握着纸灯的手指仍然下意识地放松,生怕什么时候控制不住力道,将那纸灯给掐变形了。
“反正我是不会乱来的!”他怒气冲冲道。
孟昭明智地连连点头,一个字都不曾反驳。
孟蕴看看孟昭,又看看孟显,虽然未曾说话,却是默默地在心里保存了一点转缓的空间。
更何况,二兄他只是说了自己不会乱来而已。那如果他自觉自己不是乱来,很有必须要那样去做的理由,到时候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怕就得问二兄他自己了。
别说是二兄,孟蕴的目光从孟显转落到孟昭处,就连大兄,只怕也不一定能从头“稳当”到尾……
别忘了,他们是一母同胞、一家所出的兄弟手足。
不知为什么,在孟蕴那莫名古怪的目光注视下,孟昭竟忽然觉得自己生出些心虚来。
他摇摇头,将那丝攀缠上来的不知是预感还是直觉的思绪甩开,重又将话题带回。
“可不论你想要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想,而没有切实、周到的安排和脚印,必然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孟昭道,“阿蕴,你自己也说了,你只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但要怎么去做,怎么才能做成、做好,你却还没有确切的认知。这样的你……”
“连说服我和你二兄都做不到,你又要怎么去说服阿父和阿母?”
孟显也在这个时候接话:“若不然,你难道还能忤逆阿父和阿母不成?”
孟蕴闷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话来:“我会说服阿父和阿母的。”
孟显下意识地问:“用什么来说服?还是说,你要用你自己来胁迫他们?”
孟蕴猛地抬头,也怒了:“二兄,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样的不成?!”
孟显也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低了低身体,将一盏茶送到孟蕴身前:“是我说错了,我的不是。阿蕴你原谅我一回……”
孟昭侧目看他。
好家伙,二弟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也就是先低头一回罢了,当下就将这里渐渐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的火起消减了,同时还多了阿蕴的保证。这,这就是一举两得啊……
孟显没理会那边投来的目光,低眉顺眼等孟蕴将他手里的杯盏接过去。
孟蕴顿了一顿,果真是伸手将茶盏接过来:“我原谅你了,混蛋二兄!”
孟显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但事实上,”他又看了孟蕴一眼,“阿蕴,你莫要怪大兄和我残忍,实在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太难了。”
孟蕴将手里的杯盏抵到唇边,她抿了一口茶水。
“就算阿蕴你真的靠着自己,确定了能用来医治、调理人心和情绪等等层面上的病灶,可你又要怎么让病人对你开口,精准又真实地讲述出他们在人心、情绪上的困窘呢?”
孟蕴的手顿了顿,脸色也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孟昭见孟显戳到了真正的关键之处,也给了孟显一个赞赏的眼神,示意他再接再厉。
“我不是医者,但道理总是一样的,不论是要医治身上的病灶还是医治那心上的病灶,总是要讲究一个对症下药……”
“身上的病灶,医者可以通过望闻问切来诊断,可心上的那些病灶呢?那必定是要病患自己跟医者开口才行。可是,阿蕴你真觉得,有人能对你张口说那些叫他们郁结在心的事情吗?”
孟蕴放下杯盏,久久没有说话。
孟昭和孟显一点都不着急,很耐心地等着。
“……这原也是我一直没有找到解法的难题。”她道。
“所以,你要不要换一个办法?”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让孟蕴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语开始思考:“换一个办法?”
下一瞬,孟昭、孟显和孟蕴同时转落目光看着孟显手上的那盏莲灯。
莲灯上的灯芯轻轻一跳,本来虚淡的灯火此刻竟是虚虚勾勒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来。
“阿彰?”
“阿彰!”
孟昭、孟显和孟蕴齐齐惊呼起来。
他们三人谁都没坐住,身体前探,一时凑到那盏莲灯边上,仔细盯着莲灯灯芯打量。
“哈以为你真是从阴世天地那边出来了呢。谁成想,只是送来一点沟通用的印记……”孟显有些失望地道,但他的手指却是很不安分地戳着孟彰那道由莲灯灯芯火光勾勒出来的小小身影。
孟彰躲了又躲,才堪堪躲开了孟显的手指。
眼看着边上的孟昭和孟蕴也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连忙往旁边避让,更高声说道:“二兄,你再这样,我是真的要生气了。大兄,阿姐,你们也一样!”
孟显惋惜地收回手指。
但等他抬起视线来,撞上的确是孟昭和孟蕴羡慕又嫉妒的小眼神。
孟显低低哼了哼,得意地在孟昭和孟蕴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自己的手指。
这是挑衅。
绝对是挑衅!
孟昭和孟蕴等着孟显的眼神越发危险。
阿显,你给我们等着!
孟蕴坐直了身体,扫了孟显一眼,清咳一声:“阿彰回来一趟不容易,便莫要七拐八拐地闲聊了,直接说正事吧。”
孟蕴所说的正事,当然就是她的事情了。
尤其方才他们谈话谈了好一阵子都没见孟彰现身,显然早先时候阿彰是没这个打算的,但眼下他就是出来了……
不是为了刚刚说到的孟蕴的事情,又能是为了什么?
这回就该轮到阿蕴得意了。
说来,孟昭心下暗暗琢磨着,一个阿蕴,一个阿显,似乎都能得到阿彰的偏爱啊,唯独他……
他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了?若不然到最后,怕不会是他在阿彰心里最没有份量?
孟蕴没等孟昭想得更深,当下就看定了孟彰,问:“阿彰,你方才说换一个办法,到底是指什么?”
孟彰也没想要故弄玄虚来将孟蕴的思路搅糊涂,他直接道:“阿姐,人心、感情太过微妙,也太过复杂,想要理顺它们的问题,不是只你一个人就行的。”
第352章
医学从来都是大科,且很显然还将随着族群的存续而一直发展下去。生理医学是这样,心理医学也是这样。
而且比起已经建立起一定架构的生理医学来说,心理乃至灵魂层面的医学却是连个基础的认知都没有。一切全在混沌与迷雾之中。偏生孟蕴就选了这一个方向修行……
顿了顿,孟彰继续说道:“阿姐,与其去探寻每一点细微情绪、感情变化对身心状态的影响,倒不如直接锚定一种情绪状态,然后引导其他的念头不断进行趋同性的转换。”
孟昭和孟显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迷茫。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算是能明白为什么孟蕴会跟孟彰商量,而对他们则只有一个告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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