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草原那边的五胡异族能在短时间内真正威胁到我整个炎黄人族,才有可能叫这些正在厉兵秣马的人调转枪头应对外敌。”
纵是如此,也只是有可能而已。还不是一定呢!
“那,我们……”一位先生看看左右,“那我们就不管草原那边了?”
他们什么都不做,就不眼看着草原那边的王国成形乃至壮大?
真的就……什么都不做吗?
孟彰缓缓阖上眼睑。
他不是回转心神细细思量,去盘算、去计较其中的利弊,以便他最后做出决断。
他是收摄了所有的心神,静静观望着他神魂深处的无尽星河。
不,或许该说是他的道基。
在他的道基里,一方又一方或混沌、或清明,或强壮、或虚弱的梦境世界正在缓慢地汲取着他的灵气成长壮大。
而在无尽星河之外,又有一捧橙红的火焰静静燃烧。
看着这无尽星河,看着这捧橙红火苗,孟彰沉默片刻,到底心念具现,对着那捧橙红火苗轻轻一吹。
橙红火苗散出点点火星。
这些火星被轻风裹夹着落入了无尽星河。
沉寂的无尽星河一时活跃起来,一方接着一方的梦境世界生发,又以孟彰框定的种种可能快速推演变化。
这也是孟彰梦境道基的另一重用法。
以无尽梦境为根基,以某些条件为脉络,推演未来,算定天地。
这般用法效果是很不错的,但也有缺点。
消耗太大。而且如果在推演之前给出的脉络条件不够详尽、细致,最后推演出来的结果只怕也会有很大的错漏。
幸好孟彰没有自大到以为凭借自己当前所收集到的些许信息情报,就真能用他这星河道基推演出真正的未来。
他只定睛地看,看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未来。
片刻以后,他最后再看得无尽梦境中推演所出的结果一眼,便抽回心神。
“阿彰?”
见得孟彰睁眼,谢远低低唤了他一声。
不止是孟彰看了过去,就连边上的其他先生大家也都转眼往他这里看了过来。
谢远不理会他们,只问孟彰:“阿彰,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或许我们还真可以提前在草原那边落子布局。”孟彰这样说。
有杜姓的先生想了想,认真问:“为了什么?”
为了能在日后必要的时候,尽可能地影响那草原王国的决策?
诸多先生大家也都往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孟彰没有任何畏怯,也不见任何动摇。
他说:“为了更易草原异族的风俗。”
“更易草原异族的风俗?”好几位先生大家都很有些不解,只能奇怪地看着孟彰,等待他的解释。
“更易风俗……这个很重要吗?”
更易风俗这事,说重要是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孟彰所以会在意这一件事,还是因为——
“草原上的五胡异族那边,部落与部落、族群与族群之间时有战乱。待他们的部落、族群分出胜负以后,除了原本部落、族群所拥有的牛羊会尽归胜利部落所有以外,那些战败部落、族群原本的族人,会被囚作奴隶。”
草亭中的一众先生大家俱都安静地听着,不论他们事先对草原上的这种情况有没有过了解。
“奴隶除了需要帮助他们的主家蓄养、放牧牛羊以外,还是随便贩卖、打杀的物件。”
孟彰声音低了低:“草原上的一众规矩,比我们中原要粗蛮直接得多。”
“一旦草原那边的五胡异族乘着我九州衰落劫掠抢夺,我炎黄族人怕是会沦落为他们的奴仆。”
孟彰一时停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
诸位先生大家面面相觑片刻,直接将视线转落在了谢远的身上。
谢远扛不住,便来问孟彰:“阿彰你担心的就只是这个吗?”
孟彰摇摇头:“我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另一种什么情况……
谢远待想要继续询问,可他陡然对上孟彰的眼,却是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他那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腔位置此刻竟然似乎也隐隐传出了一阵阵急促的跳动。
谢远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不过是他的错觉。
但他来不及去想这些,他整个人的心神都被一种陡然升腾的恐惧给撅住了。
他久久地、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比充作奴隶更直接、更粗暴、更血腥的是什么呢?
充作食物。
被充作食物……
莫要说这不可能。
谢远是读过史书的世家子,史书里曾明白地写下过“岁大饥,人相食”的字句。
哪怕不去翻厚重的史书,只看这世道、这地界,谢远也看见过因为饥荒而被充作菜羊的小孩儿的阴灵。
九州地界中的炎黄人族尚且有此等恶事,何况是比之炎黄要粗蛮凶戾得多的草原五胡异族?
谢远只觉得自己眼前所见尽是血色。
他面上修出的人气尽皆褪去,显露出来的是青白青白的阴灵身相。
他的异样如此明显,以至于边上一直留心着他的诸多先生大家也都被惊住了,莫名地就从谢远身上捕捉到了某种不可明言的提示,于是也陆陆续续地想到了一个相同的方向。
整个草亭里都沉默了下来。
除了那不断呼刮而过的阴风寒风以外,几乎再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阿彰你说得很对,”一位先生霍然道,“草原上的五胡异族,确实很需要教化。”
另一位先生也道:“开蒙昧于混沌,驯凶蛮于粗暴,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备受庭训的人该做的事情呢。”
“不错,如果我们能做到,说不得这也会是我们的一番功绩呢!”
孟彰和谢远同时往这些说话的先生大家们看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边上却也有另一位先生说话:“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好。”
草亭中的各位先生大家一时尽都停住话头,往那位先生看过去。
孟彰和谢远对视了一眼,都做好了准备。
此番大家不过是商量讨论着行事的,该得要有分寸,很不必直接吵闹乃至大打出手。
孰料孟彰和谢远担心他,那位先生却不担心他自己,他甚至还很平淡坦荡地说道:“你们也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君,该知道事情想要做成,急不来,也不能急,须得慢慢筹划才对。”
“譬如,草原里的异族部落那样多,我们该要从哪一个部落着手?”他看着一位先生问。
“又譬如,我们要教化草原各部落,更易他们的风俗,是不是该连同现下居住在长城内外的这些五胡异族也都一起教化?”他又转眼看向下一位先生。
“另外还有,我们可曾想要要怎么去教化、更易他们的风俗?这其中的分寸倘若能够把握好,当能叫我们的行事更加便利才对。”他接着再看向另一位先生。
孟彰不插话了,只安心地看着。
第444章
谢远也点头,同时开口道:“除了这些以外,我觉得我们还要多考虑两个问题。”
亭中一众先生大家便也转了目光去瞧他。
谢远神色沉着:“第一个,教化教化,自是有教亦有化。草原上那些五胡异族也不是蠢物,他们有自己的野心和要求,不是我们说想要怎么样,他们就会怎么样的。要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教化,我们必定要让他们看见利好。”
“亦即是说,我们总要拿出真正的好东西来帮助他们建设他们自己的部落。”
谢远顿了一顿,又说:“如此,在这个问题上往外延伸,我们也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考虑。”
譬如,他们算不算亲手为九州的炎黄人族培养出一个敌人?
谢远有一句话没有说得很直白,但他的担忧却也已经传达出去了。
异族野性难驯已有前证,后续若是不能保证异族族群与整个炎黄人族族群一体同心,那么成长壮大起来的异族族群必定会成为炎黄人族的一个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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