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看了看边上的孟显,见他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便问:“你真觉得这事能成?”
孟蕴认真点头。
孟昭顿了顿,又问:“为什么?”
孟蕴认真想了一下,竟是无果,她怔了怔,旋即失笑:“我也不知。”
孟昭和孟显更觉得头昏。
“我也不知”?好一个“我也不知”!
待孟昭回过神来时候,便正对上孟昭和孟蕴的目光。
他两人正殷殷看着他……
都等着他的决定呢!
孟昭沉默一瞬,抬眼往正房那边看了看。
孟蕴快一步点头:“我们是该先问一问阿父和阿母。”
孟显下意识摇头:“阿父和阿母先前没有特意提点,显然是不太支持我们这种想法的,不若还是……”我们自己拿主意吧。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半句都被孟昭的手给直接堵住了。
是的,孟昭这次真上手了。
孟显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妨碍说了些什么。
他伸手将孟昭的手拿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跟他和孟蕴道歉:“是我失言了,多谢大兄。”
孟昭和孟蕴同时松了一口气。
“你既是真累狠了就少说话。”孟昭小心翼翼地看了正房方向一眼,没见正房处有什么动静,这才回转眼神来。
不独独是他,孟显自己也是心有余悸。
他连连点头,同时闭紧了嘴巴。
孟蕴将岔开的话题拉回:“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问,还是不问?
“问!”孟昭一咬牙,“这事不紧紧只影响到当前状态的阿彰,还有日后。甚至是阿彰的大半个修行道途。”
不问清楚,他们怎么敢贸然动作?那是在拿阿彰的修行在开冒险。
“我去正房。”孟昭直接站起身,对孟显和孟蕴说。
孟显和孟蕴也都郑重点头。
孟昭又去了正房,只是那义无反顾的姿态,看得孟珏和谢娘子都是摇头失笑。
“我们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至于吗?”孟珏摇头。
倒是谢娘子这回替孟昭分辩了一句:“到底是觉得自己长成了,该独当一面了,如今却偏要回头来找老父亲、老母亲拿主意,是有些抹不开脸面的。”
孟珏偏头看她,稀奇:“你这回倒是懂了?”
谢娘子哼笑一声:“我本来就很懂。”
孟珏又看了她一眼。
谢娘子没理会他,叫了外间等着的孟昭进来。
倒也没有让孟显和孟蕴等多久,孟昭就面色轻松地回来了。
打眼瞧见孟昭面上那脸色,孟显和孟蕴心头也是一定。
“阿父、阿母如何说?”孟显当下就问。
孟昭点头:“阿母说可以。”
孟蕴也问:“那阿母可曾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旁的倒也没什么,”孟昭说,“也不必急着开始,只消在想要给阿彰分享体悟和收获的时候,行一场祭礼即可。”
“祭礼?”
孟显和孟蕴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要。
孟彰是阴灵,身在阴世天地中,如今又正跟阴世天地同参,他们作为阳世天地的生人,将自身收获和体悟作为祭品供奉过去,确实需要行祭礼。
“形制上可有要求?”孟蕴问。
“阿母说这个须得我们自己判断。”孟昭说,“若是我等觉得要同享给阿彰的收获和体悟多一些,那便摆一场大些都祭礼,若不然,中等和小型的祭礼也可以。”
孟显和孟蕴便也都明白了。
“我觉得头一回,”孟昭看了看孟显和孟蕴,“可以我们三人凑一凑,一起给阿彰设祭。后头待我们各自有所收获,再分开来便是。”
他们兄弟手足三人悟性虽然都不差,但亦存在差别,若果是次次都凑在一起……
孟昭暗下摇头。
倒不如分开来呢。
孟显和孟蕴对视一眼,都各自点头。
事情顺利定下,孟昭也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各自回去想一想,准备给阿彰分享些什么。”
“阿母说过了,”孟昭又说,“阿彰修梦道,纵然我等所修所得所悟各有不同,梦道也都能容纳得下,叫我们不需要太过担心。”
孟显和孟蕴又更放松了些,当下各自带上笑意。
“那可就太好了。”
“回头我收拾收拾,都给阿彰他送过去!”
孟昭含笑点头。
待孟蕴离去后,他不太惊讶地看见孟显多留了一阵。
“说吧,”他道,“有什么话快些说完。”
孟显一笑,那藏不住的倦乏便都收了收:“阿蕴……”
孟昭凝神打量他,孟显面上不见异色,除了倦怠外更多的却是担忧。
“阿蕴没有问题。”孟昭认真说。
孟显盯着他看了一阵,混沌与清醒交缠的心神中不知该说是顿悟还是莫名的预感,电光火石间迸出一个念头。
他倏然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孟昭就很有些无奈,他失笑摇头:“阿显,你只是阿蕴的兄长,不是她阿父。”
孟显不以为杵:“是是是,阿父在,长兄在,暂且轮不到我来担这个父责。”
孟昭绷不住一叹,亲自送了孟显回他的院子:“累了就好好歇着吧,还用不着你呢。”
第462章
沉在定境中与阴世天地、汹涌澎湃的无尽情绪浪潮同感又对峙的孟彰忽然伸手捻指,拿住了一缕倏忽而至的香火。
定神看得片刻,孟彰笑着摇了摇头,将这缕香火吞食了去。
几乎是顷刻间,他那张惯常带着几分苍白病弱的脸陡然升起一抹血色。
血色久久凝在他的脸上,凭空叫他也显出些独属于生人的鲜活。
说起来,这缕香火的效果如此明显,并不全是因为它的质粹精纯,更是因为它内中裹夹着的属于孟昭、孟显和孟蕴三人的精气、体悟与希冀。
他们已经不是在给孟彰上祭了,他们就是在邀请,就是在分享。
他们邀请孟彰与他们交感,要将他们所有的体悟、收获和他分享。
孟彰静默半饷,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不想困在这里。
他想离开。
离开去见一见这大好山河,去那热闹人间走一走。
他被困很久了。
从降生在这方世界开始,他就一直被锁着。
被锁在孱弱的身体里,被锁在床榻、院舍之中。
与其说他这一生是锦衣玉食的望族儿郎,倒不如说他是被养在金笼子里的金丝雀。
从生到死,他一直被困锁着。
他想走……
他想走!
陡然拔高的炙热火焰烧起,暴烈而癫狂地焚烧过孟彰的心湖,灼烧着他的理智。
是,自入了阴世以来,他终于能够修行了。
他不再似生前那几年般孱弱病痛了。
他有修为在身,有名望在身,有扶持在身,他似乎掌握了自由。他似乎可以随自己心意做事,想怎样就能怎样。
他的一言一行可以轻易决定某一个人甚至是某一部分人的命运。
比起生前,他强大而舒爽;比起前生,他更是强大而尊贵。可是……
可是!
他并不觉得如何高兴。
他被锁着。
而如今,他想去走一走。
“孟彰小儿!哈哈哈!你的心开始乱了!你也开始乱了……”
“孟彰小儿,你看见了吧?你根本就不似你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满足,你其实满怀不甘!”
“不,你其实也在憎恨!”
“你憎恨着这世界,你甚至憎恨着你自己!”
“哈哈哈,孟彰小儿,你根本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样从容……”
“孟彰小儿,你原来也一直在骗着你自己!”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