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兰说这些纸球叫做纸药丸,明允谨告诉他可以把自己的秘密藏进纸药丸里,把那些不知道该和谁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的话,那些伤痛和悲观的想法、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藏进纸药丸。
麻吉说他在明允谨的房间里发现了很多这样的小球,他说他发现阁下总是喜欢在衣服里塞这些小球,从最开始的两三颗到之后的七八颗甚至装不下。他一直很好奇,他问了阁下,阁下只是笑着告诉他这是秘密。阁下说,如果哪一天,他很久很久没回来,就让他打开这个罐子,想他的时候就拆开一个小球。
戈登捧着怀中的圆罐,很久之后他打开了盖子。
#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每一天#
#想我了吗?今天有没有吃红烧排骨?#
#让我猜猜是谁发现了宝藏,一定是聪明的小麻吉!#
#好爱你们!#
#就想对你们好~#
#小家伙们长高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长得壮壮的?#
#怀特现在还会特别容易害羞吗?摸摸头就会红脸蛋?#
#想和你们出去玩,放风筝,吃大餐,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好想我的乖乖呀~#
#每天都在心底说爱你,每天一百遍,防止忘记!#
#乖乖,别忘了我#
……
豆大的泪水滚烫,径直从眼眶中向下砸去,不偏不倚落在密密麻麻的小字上,戈登用颤抖的手指想要擦干净,却晕花了笔墨,本就被反复揉捏变得皱皱巴巴的纸团一片泥泞。
这一瞬间,一直沉默的戈登终于绷不住了,抵在嘴边的手背压不住口中的呜咽,木讷的脸因为痛苦无比鲜活,那些挤压的情绪宛如泄洪。
他终于,放声大哭。
第170章 小明答应治病了!
术后24小时, 明允谨终于醒了。
紧扣在面部的呼吸罩缀着呼出的水汽,熟悉的束缚感和四肢血脉不通的沉重让明允谨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清醒。
他昏倒了。
突兀地在大家眼前昏倒了。
明允谨费力地抬起头, 四周无人,房间里轻悄悄的,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他朝着门口仅有的玻璃看去,从他的角度他看不见门外有没有人。
他的病情掩饰不住了。
乖乖一定着急坏了。
这些想法涌入明允谨迟钝的大脑,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被床头实时监测生命状态的捕捉,它尽职尽责地发出提醒, 几秒后病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病房门被猛地打开,一大堆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接下来是熟悉且繁琐的检查。
“阁下,请问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阁下,请问您能看清这是几吗?”
“您的血压暂时正常, 后续可能会有头昏的情况, 这是正常的, 术后24小时您最好吃一些流食。”
医护虫检查完毕后简单说了些话就知趣退到一侧, 在他们身边兰塔和亲王早就等不及了。
“老师,您现在怎么样了?您忽然昏倒我真的担心死了!”兰塔说着说着就带上哭腔, 他抿紧唇不愿意在明允谨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他身侧的亲王适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老师,您的身体更重要, 教课什么的都先放在一旁,好好养病, 什么都别担心,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亲王最爱才, 明允谨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至今无虫能敌,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治好他的, 他已经打听过了西部有个叫做麦克考的医生对心脏方面的疾病有些研究,麦克考如今是西部医学首席,手下治好过一大堆疑难杂症,他已经派虫联系对方了。
菲落亲王提起了麦克考的名字,明允谨之前的主治医生惠特兰也曾对他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明允谨并没有心动,他并不怀疑这名叫做麦克考的医生的水平,但是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他的病曾难倒了一大堆的“医学首席”。
一侧的元帅将明允谨的反应尽收如眼底,他品出了怪异的味道。明允谨曾请求他寻找在修复方面本领高超的医生,为了给他的“弟弟”治病,可是他却完全隐藏了自己的病。现在菲落告诉他他们找到了能专攻心脏方面的专家,他的表示也并无正常虫的欣喜,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元帅觉得明允谨根本就不想治疗。
菲落亲王并没有元帅那样敏锐,兰塔倒地也好使小孩子心性,他们并没有想太多,下意识以为明允谨是害怕他们担心才隐瞒病情,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严重,他们笨拙地隐瞒一切,积极地寻找解决办法。
明允谨表面上似乎是在听他们讲话,实际上心思已经飘到了医院病房的角落里。
他身边围着一群虫,却没有他的乖乖,大家都围着他嘘寒问暖,可他的乖乖为什么离他这么远?
他只想要他靠近些。
菲落亲王不停地介绍着麦克考有多么厉害,他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咽咽口水缓缓,这才发现面前的明允谨一副游神的状态,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戈登。经过兰塔的介绍,菲落亲王知道了戈登是明允谨的雌虫,这几天戈登寸步不离地守在明允谨的病房口,刚刚也是他最先发现明允谨醒了叫来了医生,足可见的他对明允谨的忠贞。明允谨看雌虫的眼神足以见得他对这只雌虫非常上心,身体在这里,心已经飞走了。
菲落亲王忽然有一种打搅了小年轻的尴尬。
“啊,时间不早了,看看我们见明老师醒了,实在是太激动了,拉着你说了这么多话,老师你刚刚醒应该多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不唔——”
一侧的兰塔不知道自家雄父为什么忽然提出要走,他还没和明允谨说上几句话,不情愿就这样走了,他正要开口说不,就被菲落亲王一巴掌捂住了嘴巴:“瞧瞧,兰塔这孩子太懂事了,知道你担心明老师的身体,好好好,雄父和雌父这就走,不打搅明老师休息!”
元帅收到了自家雄主的眼神示意,并不拖沓,他们左右夹攻,把兰塔妄图防抗的兰塔夹了出去。见此情状,医疗虫也不好久待,交代几句医嘱后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关上,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现在只剩下他和戈登了。
“乖乖,怎么不过来?”
明允谨开了口,语调还是熟悉的温柔,只是多了几分难以掩藏的疲惫。
戈登抬起眼后又匆匆压下,他朝明允谨走去,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把脸亲昵地凑到了明允谨的手边,明允谨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湮没在呼吸罩的水汽中。
戈登带了棒球帽,帽檐遮住了他上半张脸,明允谨看不见他的眼睛了。
戈登垂着眼,他的眼睛红肿刺痛,他盯着呼吸罩上的白气一言不发。
“乖乖是不是被吓到了?”
此言一出,沉默异常的雌虫忽然匆匆别过头,可还是晚了,两滴豆大的泪水突兀地落在了明允谨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人指尖一颤。
明允谨很少见戈登哭,除了偶尔在床上,那种无意识的溢出的些许眼泪。
看见戈登哭,明允谨心里不好受,他想要起身,可是身体束缚了他,此刻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无能为力。
“乖乖,那你凑近些,”明允谨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他的手费力地抬起,让他这样的人承人自己的无能为力是残忍的,可生活却一次次向他残忍地挥了刀:“我没力气帮你擦眼泪了。”
棒球帽被丢在地上,戈登凑上了自己的脸,颤抖的双手捧起了明允谨抬起的手,他再难压抑自己的情感,这一天一夜的等待让他几近崩溃:“主人,疼吗?”
闻言,明允谨微僵。
他试想过戈登会问他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要隐瞒病情,为什么不愿意治疗,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等等,这些似乎才是知道真相后的正常反应,可他没想到戈登第一句问的是他疼不疼。
“不疼,打了麻药,没事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明允谨摸着戈登的脸,他的手指还有些僵硬,他摸着戈登消瘦憔悴的脸庞,眼中有心疼。
“都瘦了,这次一定吓坏你了。”
戈登没有说话,泪水滚落,他看着明允谨再次开口:“从前的时候……您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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