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兰沉默的听完明允谨的话,他低声道:“我现在的身体和大家一起出门不好,会给您和哥哥造成负担。”
“不会。”
明允谨摇头,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吉兰的想法,戈登有多么心疼在意吉兰,明允谨是再清楚不过了,想当初他们初见的时候,戈登为了救吉兰甚至不惜违反犯罪,那样的重视程度用一命抵一命来形容都不为过。
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许久的吉兰忽然冷不丁得抬起头,他咬着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满眼豁出去的倔强:“阁下,您能别管我吗?”
闻言,明允谨皱眉,对方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不是好歹了。但是明允谨从不轻易下结论,他打算听听对方的解释:“为什么?”
又是沉默。
明允谨眸光沉沉,面前沉默的年幼雌虫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直垂着头,双手因为不安不停绞着衣角,从对方的反应中明允谨品出了一些端倪,他想起刚刚吉兰拒绝出行时的理由,他试探开口道:“吉兰,你觉得自己是负担吗?”
吉兰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明允谨的猜想是对的。
不仅是对的,还一阵见血,狠狠地戳破了年幼雌虫这些天固执的别扭。
吉兰是个乖孩子,总是想着对方,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每次戈登提起吉兰的时候,明允谨就会听见这句话,他的乖乖真的很心疼他这个弟弟。
明允谨的视线落在吉兰不停绞着衣角的手指上,他没有安慰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一个因为太过敏感所有虫都避而不谈的话题:“吉兰,你觉得你自己可怜吗?”
绞着衣角的手指陡然用劲,几根被线头被拽断了掉落。
明允谨自顾自道:“你会不会想,为什么是我经历这一切,要是我那天没有去那个地方就不会遇见那些虫,我就不会受伤,要是当时有谁能帮一帮我,朝我伸出手,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句又一句要是的假设中全是无用的遗憾和悔恨,人买不到后悔药,虫也是一样。假设无济于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吉兰咬紧了牙齿,灼热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竭力忍住口中的呜咽:“阁下……,求您、求您别说了。”
吉兰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后悔有什么用,每一次回忆都是折磨,他应该感谢,感谢戈登哥哥,感谢他的弟弟们,感谢明允谨阁下,他该感谢自己还活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不是吗?有那么多虫担心牵挂他,为他付出,他应该学会感恩,他要变得懂事,安静的不打扰他们,不给他们增加任何负担。
受伤之后的两个月,这样的话吉兰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他一遍遍要求自己,可是他的脑子像是生病了,他控制不住的在想为什么自己那天要出门,为什么他要图方便走那条小路,为什么没有虫来帮帮他。他觉得自己不知好歹,这让他越发的愧疚自责,积压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最终变成了自我厌弃。
吉兰再也忍不住喉中的哽咽:“阁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想,我应该感恩,我错了。”
明允谨口中的话顿住了,看着哭得止不住颤抖的吉兰,他缓缓伸出手,掌心落在了对方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你没错,你可以当然想。”
头顶微微一沉,满眼泪水的吉兰浑身一颤,听见明允谨的话,他愣愣地抬起头,从来没有谁告诉他,他可以想如果他可以后悔。可现在却有虫告诉他,他没有错。
明允谨揉着吉兰的脑袋,低声道:“后悔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你受了委屈当然可以说出来,没有谁会责怪你。”
两个月内每当夜深人静时都控制不住回想的压抑和痛苦在明允谨的宽慰中尽数爆发。泪水像是潮湿的雨在他脸上肆意蜿蜒,滴滴答答在被单上洇出圈状的深色。
低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明允谨看着将自己裹进被子的吉兰,手心落在对方颤抖的背脊上轻轻拍着:“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情绪崩溃并不总见得是一件坏事,大哭一场有时候比憋在心里好太多,情绪这东西向来靠疏不靠堵,小家伙太懂事,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放着不管早晚有一天会憋出毛病。
哭声渐息,重新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吉兰双眼通红,但是积压的情绪好了不少,他始终很有礼貌,微微红了脸:“阁下,谢谢您。”
明允谨笑了笑:“想和我说一说吗?”
吉兰摇头,小脸上那抹因为不好意思泛出的红晕淡去,化为了木然,他低声道:“您没经历过我经历过的事情,您不懂。”
明允瑾唇角微敛:“经历相同就能感同身受吗?”
吉兰被明允谨的问题问懵了,面对着对方的沉默,明允谨指了指窗外的树木:“吉兰,你有见过两片同样的树叶吗?”
吉兰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偏到这里,但他诚实摇头:“阁下,我没有注意过树叶。”
贫民窟的小孩没有玩耍的时间,吉兰没有玩过树叶,在他眼中树叶就是树叶,不知道树叶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明允谨感慨于吉兰的诚实,他笑了笑:“世界上没有两片同样的树叶,就像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我,我们当然不一样,我们的所见所闻所感都不一样,面对同样的一件事,我们的反应可能天差地别。”
“我们的经历不同,所以我们理解事情的角度和感受也不同,吉兰你和怀特年纪相仿,遭遇相同,你们对每件事情的认知和处理方式难道就一样吗?没有谁能真正理解谁,我们能做的只是共情,但是同情和怜悯改变不了什么,能帮你的只有自己。”
吉兰讷讷道:“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明允谨摸了摸吉兰的头:“我们的一生中或多或少都会碰上一些很难过去的坎,但是一切既然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沉陷于过去毫无作用,当然我并不是想要剥夺你伤感的权力,你当然可以伤心,也可以抱怨,发泄情绪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伤心以后我们该做什么。”
“别觉得自己是累赘,你的哥哥弟弟们都很担心你,你以为强迫自己对他们笑,他们就不会发现你在难过吗?真正关心你的虫一眼就能看出你的伪装,别折磨自己,被让关心你的虫难过。”
吉兰的病几乎成了戈登的心病,明允谨见不得戈登日夜提心吊胆担心的模样,心病远比身上的伤难治得多。
“小家伙,别担心,我们都在。”
窗外的太阳一点点偏斜,洒落的光一点点朝着吉兰的方向蔓延,藏在阴影中的他被一点点探出了头,他被明允谨轻轻拽到了阳光下。
看着吉兰从僵硬到逐渐适应,明允谨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暖和吧?”
他们坐在阳光下,明允谨笑着偏头朝吉兰眨了眨眼,空气中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在这一句暖和吗中化开。坐在轮椅上的雄虫堪称瘦弱,吉兰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明允谨身下的轮椅上,片刻的沉默后他试探地开了口:“阁下,您从前遇见过这些事情吗?那些会后悔一遍又一遍想的事情……”
明允谨垂眸,他看了眼自己搭载轮椅上的双腿,轻轻嗯了一声:“遇到过。”
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时刻检测的心电仪器、冰冷的触感、钻心的疼痛,每天一层不变的天花板,被困顿在病房中的他也曾怨天尤人。
“那……您是怎么做的?”
怯怯的声音唤回了明允谨的思绪,他看着面前虚心求教的吉兰,他在小家伙的眼中看见了对生命和美好的渴望,那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
微微晃神,明允谨敲了敲手下的扶手,他伸手探进了衣服口袋,片刻后两个小圆球出现在他的手心里:“我有神丹妙药。”
“这是什么?”
明允谨招了招手,示意好奇的吉兰凑近些看,在对方好奇的眼神中,他慢慢摊开掌心的纸丸。这是一张长条型状的纸条,因为被反复搓揉变得皱皱巴巴,纸条上写着一串小字。
上一篇: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
下一篇:他以为他是万人嫌[娱乐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