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席言会在夜晚化身修罗,用刀收割着他衷心的大臣。他不痛不痒的安抚了几句,心里只觉得拿他们的命换席言开心,真值。
他是个清醒的疯子。
席言按了按他的脉搏,感受到微弱的脉动,宛如生命最后的残响。
在看到赵青言的一瞬间,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赵青言中了蛊,而且是一种极为狠毒的蛊。中蛊之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剧痛,那种痛来自血肉深处、骨头缝里、五脏六腑,兼之寒冰烈焰交替出现,发作起来当真生不如死。
缓解痛苦的方法只有下蛊之人的血,否则只能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无比痛苦中日渐虚弱下去。
所以几年前,赵青言才会在民间大肆收集医师,不过这蛊只有目族人能解,他许是接受了现实,不再挣扎,转而开始准备身后之事。
赵青玉便是他选中的继承人,即使他再不成器,也是皇室最后的血脉。
也不知道赵青言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太过心狠手辣几乎将血亲屠杀殆尽,导致最后除了赵青玉几乎别无选择。
“不是这样。”也许是看出席言的想法,赵青言解释道:“我虽然只有一个弟弟,但赵家还有不少旁支。我选择赵青玉,不过是因为他既愚蠢又好拿捏,最重要的是,他很固执,喜欢一样东西便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他当了皇帝,一定会护你一辈子,其他人我都不放心。”赵青言伸出手,勾了勾席言的手指。
他的语气轻松地像在说自己玩了个有趣的游戏。
席言挑眉,“所以当初花灯节,是你刻意引他到河边见我?”
赵青言点头。
“刺客也是你派出,只为了让他和我同路?”
赵青言仍旧点头,虽然对待傅铭月的时候,他多少带点泄愤的意味。
“那死去的大臣?”席言继续问。
“他们有的跟目族灭族有关系,是你的仇敌;有的太过忠心,会成为赵青玉继位的障碍;有的野心太大,赵青玉控制不住,我怕他们会伤害到你。”
“我把一切会威胁到你的人,都除掉了,你尽可以放心。”
赵青玉说着说着,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咯出一口带着腥味的黑血:“我搜集来的那些医师,虽然无法解除我身上的蛊,却也对此深入研究了一番。我派去的那些刺客便是用不完整的目族蛊虫炼成。他们没有情感,没有痛觉,却对目族血脉的人天生抱有亲近之感。等我死后,你就可以顺利接手他们……”
“至于赵青玉……”仿佛偷来的生机终于到了尽头,这次赵青言歇得格外的久,嶙峋的胸口起伏着,用气声说道:“他给我下毒,我也未曾放过他。他每次在宫里用膳,我都让人将我带着蛊毒的血放入他的食物中。”
“日子一久,他便中了跟我同样的蛊。”他眼神逐渐灰暗下去,声音也渐渐小了,“这样子,你就不用怕他会背叛你……”
席言掀开他的衣袖,在他伶仃的手腕上果然发现了一道道长长的刀口。
赵青言果然是个疯子,他拿自己的命成全席言的报复,又拿整个江山来讨他欢心。
席言放下他的手,“既然如此,当年又为何那么做?”
目族人本无出世之意,也无意参与皇室斗争,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赵青言眼中最后的光消散了下去,“当年,我只想、带你回宫,他们不愿……”
而后双方爆发了战争。
席言的父亲给赵青言下了蛊,赵青言的将军带兵踏平了目族。
原来是这样。
看见暗卫收敛了赵青言的遗体,席言走出门去,看见江映雪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自己。
席言早就察觉到他的到来,不过并没有进屋,显然是想让席言陪着赵青言走完最后的一点时间。
让席言进宫的也不是赵青言,而是他。
作为赵青言最为信任的臣子,他参与了赵青言的全部计划,但唯有一点,让席言来见赵青言是他私人的决定,所以赵青言才会那么意外。
“他本来不想让你看到他这副模样,太难看了。可是见到你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江映雪开口说道,眉间带着点悲哀,大概是在哀悼。
看见席言无动于衷,他往前迈了一步,语气激动了些:“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没有一点动容?我怎能让你心安理得离开,从此和赵青玉过上幸福的日子,当作他不曾存在过!”
席言眯了眯眼睛,“你这么做,是在为赵青言鸣不平,还是为了其他?”
面对席言的凝视,江映雪的目光一时有些闪躲。
“我只是让你知道,会为你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赵青玉又如何比得。”
两人对视的片刻,不远处传来兵马声,赵青玉打进皇宫了。
江映雪叹了口气,“这是陛下最后的计划。他要看到的,是一个肯为你背上谋权篡位罪名的赵青玉,一个有能力为你冲进皇城的赵青玉。”
“如果他失败了。”
江映雪深深地看着他,说道:“如果他做不到,那么,我会接手陛下的一切,一切……”
第69章 多情王爷的宠妾32
赵青玉入主宫中的过程几乎没有遭到抵抗,他原本以为最难对付的江映雪直接带着大批官员来降。
一切都很顺利,他望着人群散尽后幽静的大殿,心里空了一瞬。
想到早上出门前,还跟下人说晚上多准备点菜,他要赶回去陪席言一起用饭。于是不再多留,抬脚迈下阶梯。
脚尖接触地面的一刹那,他再次感受到来自身体深处的刺痛。
这次持续的时间比早上更久,令他无法再次忽视。
他脸色苍白了一瞬,随着痛楚消失,又重新恢复红润。脸色的变化只在一瞬间,他按了按余痛的胸口,命人将殿内清理干净。
如同一阵飓风席卷过整个京城,飓风过后,一切翻天覆地。
消息长了翅膀般从京城飞出,飞过山川江河,一直飞到越影的耳朵里。
他怔愣良久,片刻才淡淡道:“是吗?陛下去了。”
副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发觉他并不如何意外,不禁道:“小将军,你沉稳了许多。”
越影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桌上的沙盘,手里捏着枚棋子,却久久落不下去。
他的心到底还是被牵动了,他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再返京城,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战场风云瞬息万变,一念之差便是地狱。越影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一次次撑过来,回想起那些往事的时候,记忆都是模糊的,仿佛隔着一层雾。
只知道再次春暖花开时,他们已经止住颓势,将敌军拒于邙山之外,脚下的领土没有再丢失一寸。
被马蹄踏破的城墙也修建起来,城池中渐渐又有了烟火气。
千里万里外的京城,赵青玉再次从梦中惊醒。
身下已经不是王府的卧床,而是皇宫的寝具。也许是昨夜风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周身都有些发寒。
皇宫那么大,总是要比王府清冷许多的。
赵青玉坐起身子,踉跄着下了床,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散去的惊惧。目光在屋内急匆匆掠过,很快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窗前,背对着赵青玉,脸上淡淡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连鞋都等不及穿好,他跛着脚向那人跑去,紧紧拥着那人的腰,似乎要确认他的存在一般。
席言本就比许多男人高上一些,再加上赵青玉生得矮小,即使踮起了脚,也不过额头贴上他的肩膀。
赵青玉急促的喘息,沙哑着声音庆幸道:“还好,你还在。”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他越开心,便越是陷入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中。
他习惯了一无所有,习惯了失去,便日日患得患失。
太医给他开了一些安神的药,赵青玉喝了,却仍旧睡不安稳。
长久的失眠令他陷入一种莫名的烦躁之中,他下意识寻找着席言的身影,仿佛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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